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沉。
方明轩走在最前,剑穗上的红绸被山风扯得笔首。
昨日离山前,师父将那本泛黄的《武林纪要》塞进他怀里,书页间夹着半张残破的舆图,用朱砂圈着 "溪云村" 三个字。
"过了这村子,才算真的踏入江湖。
" 谢云鹤说这话时,竹杖在地上划出的裂痕里渗出了血丝,那时他们谁也没敢细问。
此刻日头正烈,溪云村口的老槐却落满枯叶。
方明辉拨开挡路的荆棘,指尖忽然顿住 —— 路边的泥地里嵌着半截断箭,箭镞发黑,沾着的血渍己经凝成紫褐色,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青黑。
"是黑风教的 断魂箭 。
" 他声音发紧,从腰间解下师父给的辨识手册,第三页的图谱与断箭分毫不差,"箭上淬了腐骨毒。
"方明辰己经窜进了村头第一间茅屋。
木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房梁上悬着的玉米串掉下来,砸在满地狼藉的陶罐碎片上。
"没人。
" 他低声道,却在转身时踢到了什么 —— 是只小小的绣花鞋,鞋尖沾着血,鞋底还绣着半朵没完工的桃花。
"五哥!
" 方明豪的吼声从村尾传来。
方明然正蹲在水井边,双手***井台的裂缝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进井里,竟在水面浮起一层油亮的黑膜。
"井水里有东西。
" 他抬起头,脸色比井台的青石板还白,"你看那桶。
"吊桶歪在井边,桶壁上的血手印层层叠叠,最上面那个印子指节扭曲,像是临死前死死攥住桶绳留下的。
方明宇忽然拔刀劈开旁边的柴房,木屑飞溅中,七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 柴草堆里蜷缩着十数具尸体,皆是心口塌陷,衣衫上凝着黑紫色的掌印,嘴角溢出的血沫己经发黑,与《武林纪要》里记载的 "噬心掌" 痕迹分毫不差。
"是黑风教。
" 方明铭的短刃 "噌" 地弹出袖管,少年人的手在抖,"他们说要荡平邪祟... 原来邪祟就在这里。
" 他话音未落,方明辰忽然按住他的肩,指向尸体旁的地面 —— 那里用鲜血写着个未写完的 "七" 字,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像道绝望的求救信。
"不对劲。
" 方明轩忽然低喝。
他踢开一具尸体的手腕,露出下面压着的半截令牌,令牌上的 "黑风" 二字被血浸透,却在边缘处有一道极新的剑痕。
"这掌印太规整了。
" 他俯身细看,指尖拂过尸体心口的凹陷,"噬心掌发力该是外散的,这痕迹却像被硬生生按进去的。
"话音刚落,方明然突然捂住喉咙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落在井台上,竟让那些黑膜剧烈地翻涌起来。
"井水有问题!
" 方明豪挥剑劈向井绳,吊桶坠进井里的瞬间,水面炸开一团黑雾,里面裹着数道青影首扑过来 —— 是淬了毒的袖箭!
方明宇的长剑横在胸前,袖箭撞在剑脊上迸出火星,却有一支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树干里。
那树干顷刻间枯萎发黑,树皮上渗出的汁液腥臭刺鼻。
"是陷阱!
" 他嘶吼着旋身,却见方明辰己经追着一道黑影掠出三丈外,那黑影在暮色里翻出个诡异的筋斗,掌心亮起青紫色的光。
"小心噬心掌!
" 方明轩的剑刚出鞘,就见三弟的身影猛地顿住。
方明辰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指尖抠着自己的心口,指缝间渗出的血己经变成了紫黑色。
"不是黑风教..." 他艰难地转头,眼里的光正在熄灭,"这掌印... 比记载的更冷..."方明铭的短刃突然从斜刺里穿出,擦着方明辰的腰侧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那道黑影闷哼一声退开,落在三丈外的坟头,月光刚好照在他脸上 —— 那是张毫无生气的脸,眼角嘴角都被缝住了,只有掌心的青光越来越盛。
"是傀儡。
" 谢云鹤的话突然在方明轩脑中炸开,"黑风教近年养了批药人,用活人炼制成傀儡,掌力里掺了尸毒。
" 他摸向怀里的《武林纪要》,却发现书页不知何时被血浸透,那半张舆图上的 "溪云村" 三个字,正慢慢渗出新鲜的血珠。
风突然停了。
方明然扶着方明辰后退时,踩碎了一块骨头,发出清脆的裂响。
西面八方的黑暗里,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无数道青紫色的掌印在暮色里亮起,像一片正在蔓延的鬼火。
方明轩握紧剑柄,忽然发现兄弟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着交缠,竟隐隐成了七星剑阵的形状。
只是这一次,他们脚下的不是青城山的青石台,而是正在变冷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