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纺织厂大喇叭准时响起《东方红》的旋律。
宁微蜷缩在薄被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彩石。
经过半个月的灵泉调养,原本枯黄的发梢己泛起绸缎般的光泽,在枕头上铺开一片鸦青色的云。
"宁微!
"母亲王淑芬的喊声穿透门板,"厂里来电话,广播站小张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宁微一个激灵坐起身,彩石撞在锁骨上微微发烫。
透过窗户,她看见启明星还挂在天边,家属院的公用水龙头前己经排起长队。
女工们裹着头巾,铝制饭盒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主任点名要你去顶班,"王淑芬把搪瓷缸重重放在桌上,深褐色液体晃出几滴,"喝了。
"宁微嗅到熟悉的苦涩——是梁文斌上周开给父亲的安神茶。
她小啜一口,灵泉水悄悄滑入喉间,将药味冲淡成薄荷般的清凉。
纺织厂广播站设在办公楼二层拐角,推开门就看见两台蒙着军绿色帆布的庞然大物。
宣传科刘干事掀开帆布,露出老式扩音设备,金属旋钮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这是音量控制,这是频率调节。
"刘干事匆匆演示,"七点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之后读厂里通知——哎哟我得去接县里领导了!
"门被风带上时,宁微胸前的彩石突然剧烈发烫。
她刚取下石头,一滴灵泉水就落在主控台锈蚀的接线口上。
淡紫色雾气从缝隙中升腾而起,设备指示灯"啪"地亮起诡异的蓝光。
"喂喂,测试..."宁微本能地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厂区上空。
远处锻压车间的工人吓得掉了扳手,食堂蒸笼里的馒头随着声波微微颤动。
宣传科众人冲进门时,宁微正手忙脚乱地拔插头。
刘干事脸色煞白:"这功率能把声音传到河对岸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宁微攥紧彩石,指缝间渗出细小的光点。
"继续播。
"沉稳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陆战不知何时来的,公安制服的第一颗纽扣松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衬衣。
他手里拿着消防检查记录本,目光却落在宁微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设备过热会引发火灾。
"宁微触电般缩回手。
陆战走近主控台,古龙水混着枪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食指轻点某个银色旋钮:"军用电台有这个阻尼设计。
"手指划过时,宁微看见他虎口处陈旧的齿痕——上次他说是狼咬的。
转播新闻时,宁微发现陆战一首站在配电箱旁。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每当她念到"钢铁产量"这类爆破音词汇,男人左眉的疤痕就会轻微抽动,像是身体记忆里的某种条件反射。
"...同比增长百分之十二。
"宁微念完最后一段,陆战己经无声地检查完所有电路。
他合上记录本,指关节在桌面上敲出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明天我来装稳压器。
"刘干事刚要道谢,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陈志远被簇拥着走进来,靛蓝色中山装下摆沾着车间里的棉絮。
他手里钢笔漏墨,蓝色液体正顺着袖口滴落。
"县长小心!
"秘书慌忙递上手帕。
宁微抢先一步递上自己的——那是她用灵泉水浸泡过的棉帕。
陈志远道谢时指尖相触,墨渍竟在布料上晕染成徽州山水般的纹路。
他惊讶地挑眉,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上周文艺汇演...""宁微!
广播站新来的!
"刘干事急忙介绍。
陈志远微微颔首,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推过来:”声线很适合播讲社论“。
字迹瘦劲清峻,最后一勾却带着不符合身份的俏皮弧度。
下午三点,宁微喉咙开始发干。
当她念到"粗纱机改造方案"时,一个白瓷茶杯从侧面递来。
梁文斌穿着白大褂站在那儿,杯中药茶散发着金银花的清香。
"轧钢机的轧字,你发音时声带振动方式不对。
"梁文斌突然伸手,食指轻按在她喉结下方,"这里要沉下去,像针灸得气..."宁微僵住了。
医生的手指冰凉,触碰的位置却窜起一股热流。
她颈间的彩石突然发烫,梁文斌像被蜇了似的缩回手,白大褂口袋里传出玻璃瓶碰撞的轻响。
"枇杷露。
"他神色如常地取出三个小瓶,"每小时含一口。
"傍晚下起太阳雨时,宁微己经能熟练操作设备。
她关掉总闸,发现门廊下站着三个撑伞的男人——陆战的军用蓑衣滴着水,陈志远握着黑胶伞的手骨节分明,梁文斌的药囊油纸伞散发着艾草香。
"我跑得快!
"宁微冲进雨幕,碎花裙摆扫过积水的路面。
三个男人同时向前半步,又同时停住。
雨帘中,她回头看见陆战绷紧的下颌线,陈志远镜片上滑落的水珠,梁文斌欲言又止的唇形。
跑过锻压车间时,宁微撞见几个女工在檐下躲雨。
她们嬉笑着挤作一团:"小宁同志,三个可不行,要犯错误的!
"夜里灵泉空间出现了奇异变化。
宁微舀水时,发现池底倒映着三张面孔——陆战在擦拭配枪,陈志远批改文件到深夜,梁文斌对着医书反复比对什么。
水面突然泛起三色涟漪:军绿、靛蓝、月白,交织成并蒂莲的形状又消散无踪。
窗外,陆战巡逻的手电光第无数次扫过宁家窗口。
远处县医院值班室的灯亮着,梁文斌正在古籍中查找"灵枢引"的记载。
而陈志远书桌上的台灯照着一份调令——省广播电台借调申请表,推荐人签名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