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咣当”一声,像个哮喘病人终于挣扎着抵达五楼,
老旧金属摩擦的***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听得人牙酸。林晚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出来,
走廊尽头那盏声控灯迟钝地亮起,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点浓稠的黑暗,
映出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和剥落的墙皮。501室的门牌,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
钥匙***锁孔,转动时发出干涩的“咔哒”声。推开门,
一股独居者特有的、混杂着尘埃和封闭空间的气息扑面而来。五天前,她为了离新公司近点,
图便宜租下了这间位于老城区的老公寓。现在,只有疲惫和这挥之不去的清冷气息迎接她。
她反手关上门,落了锁,又习惯性地挂上那条细细的金属门链。金属链扣搭上时的轻响,
是她回到这个暂时称之为“家”的洞穴后,唯一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声音。
她踢掉磨脚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客厅。然后,脚步顿住了。
一个不大的快递纸箱,方方正正地端放在她那张小小的、蒙着灰的二手茶几正中央。
像一颗刻意摆放的定时炸弹,无声,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胁感。
心脏毫无预兆地猛跳了一下,撞得胸腔生疼。她今天根本没买东西,昨天也没有。
谁会给她寄东西?还知道这个才搬进来几天的地址?林晚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箱子,
后背莫名地爬上一丝寒意。声控灯在门外熄灭了,只有客厅顶灯惨白的光线,
将箱子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暗。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拿起茶几上拆信用的剪刀。
纸箱被小心地划开。里面没有填充物,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软纸。揭开软纸,
林晚的呼吸瞬间凝滞。一朵白玫瑰。花瓣娇嫩,纯白得没有一丝杂色,
在灯光下甚至泛着一点冷玉般的光泽。它静静地躺在箱底,旁边,
是一件叠放整齐的黑色蕾丝内衣。尺寸,正好是她的尺码。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不是惊喜,绝对不是。这感觉冰冷而粘稠,
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她几乎是扑向门边的,一把扯开才挂上不久的门链,拧开反锁,
猛地拉开了门。楼道里一片漆黑,声控灯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再次吃力地亮起。昏暗的光晕下,
一个穿着深蓝色快递制服的男人正站在楼梯拐角处,背对着她,似乎准备下楼。“等一下!
”林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那个身影顿住了,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戴着普通的快递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到一个方正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薄唇。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绷,
勾勒出宽厚但并不算魁梧的身形。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电子签收板。“502?”他开口,
声音是那种被劣质香烟熏燎过的沙哑,平平无奇,却让林晚心头那点寒意骤然加剧。“不,
是501!”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指尖却在门框上抠得发白,
“这快递…送错了!我没买过这种东西!请你拿走!”她指了指茶几上那个敞开的纸箱。
男人沉默着,没有立刻动作。他微微抬起了头。昏黄的灯光吝啬地照亮了他帽檐下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大,眼白浑浊,带着一种长期睡眠不足的浑浊和疲惫,但此刻,
里面却清晰地滚动着一种让林晚浑身血液几乎要冻结的东西——粘腻、阴冷,
像某种冷血动物在暗处窥探猎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令人作呕的兴味。
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滑腻的蛇一样,
飞快地、肆无忌惮地扫过她匆忙回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职业套裙包裹的身体。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楼道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和楼下不知谁家婴儿断续的啼哭。“哦。
”他终于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那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林晚的神经。“签收单上,
地址写的501。”他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签收板,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一定是寄件人写错了!”林晚的声音拔高了些,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我不认识寄件人!这也不是我的东西!请你拿走!立刻!
”她无法忍受那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哪怕多一秒。她猛地后退一步,伸手就要关门。“行。
”男人又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迈步走了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沉重。
他没有进门,只是停在门槛外,弯腰伸手,越过林晚的肩膀去拿茶几上的箱子。他靠得很近,
一股浓重的汗味混合着廉价烟草的气息猛地钻进林晚的鼻腔,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他的手很大,指节粗壮,皮肤粗糙,手背上似乎还有几道陈旧的疤痕。
他拿起那个装着白玫瑰和内衣的箱子,动作很稳。在他直起身的瞬间,
帽檐下那双浑浊的眼睛再次抬起,极其短暂地、像毒蛇吐信般飞快地扫过林晚惊惧的脸,
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模糊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快得像是错觉。
“地址没错的话,”他慢吞吞地说,沙哑的声音贴着林晚的耳膜,“明天,可能还有。
”说完,他不再看林晚,抱着箱子,转身,一步一顿地走下了楼梯。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渐行渐远,最终被下一层楼道的黑暗彻底吞没。
林晚“砰”地一声重重甩上门,后背死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几乎要撞碎骨头。她大口喘着气,手指颤抖着,摸索着反锁了门,
又把那条细细的门链仔细地挂上。金属搭扣冰冷的触感传来,
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那股汹涌的寒意。她冲到窗边,老旧塑钢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小心地撩开一点积满灰尘的窗帘缝隙,向下望去。昏黄的路灯下,
那个穿着深蓝制服的身影正跨上一辆半旧的电动三轮车。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起头,
目光精准地、穿透沉沉夜色和五层楼的高度,直直地射向林晚所在的窗口!
林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窗帘垂落,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视线。她腿一软,
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板上,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起来。那束白玫瑰的影像,
那双浑浊粘腻的眼睛,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明天,可能还有”,像冰冷的藤蔓,
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第二天,林晚是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醒来的。
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里偶然的流水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邻居晚归的开门声——都能让她瞬间惊醒,
心脏狂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枕边放着的、临时翻找出来的小号美工刀。
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出门前反复检查了门锁,确认门链挂好,
又在门口停留了好几秒,侧耳倾听楼道里的动静,确认空无一人后,
才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开门、闪身出去、再迅速落锁。一整天在公司,她都心神不宁。
邮箱里堆积的工作邮件像一座山,上司催促项目进度的声音嗡嗡作响,
同事的谈笑声也显得遥远而模糊。她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昏暗的楼道,
那双浑浊的眼睛,以及那句如同诅咒般的低语。“明天,可能还有。”果然,
傍晚拖着比前一天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五楼时,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下,
那个小小的茶几上,又一个陌生的快递盒,如同一个冰冷的墓碑,端端正正地杵在那里。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态,无声地宣告着那个人的“如约而至”。林晚站在门口,
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寂静的楼道,确认无人后,
才反手关上门落锁挂链。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拿起剪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划开了纸箱。里面依旧没有填充物。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蕾丝情趣睡衣,叠得整整齐齐。
睡衣的领口位置,别着一枚小小的、廉价的水钻胸针,在灯光下折射出廉价而诡异的光泽。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林晚猛地将箱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扫进垃圾桶,
动作粗暴得像是要甩掉什么致命的病毒。她冲到门边,对着猫眼向外看。楼道里空荡荡的,
只有声控灯因为她的动作而亮着,投下死寂的光。第三天,是照片。
几张模糊不清的打印照片,角度刁钻,明显是***。一张是她下班走进小区单元门的背影,
一张是她站在五楼窗口撩开窗帘缝隙向下望的侧影正是昨晚她看楼下快递员的位置!,
还有一张,竟然是她第一天搬家时,穿着T恤牛仔裤,费力地把一个纸箱搬上楼的瞬间,
脸上带着疲惫和不耐烦。照片的右下角,
都用红色的记号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小的笑脸符号。林晚拿着照片的手抖得厉害,
纸张边缘被捏得变形。她感到一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的羞耻和恐惧。是谁?
什么时候拍的?那双浑浊的眼睛,难道一直都在暗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第四天,
恐惧变成了实质的恶心。盒子里是一个透明的密封小塑料袋。袋子里,
赫然是几片带着干涸暗红血丝的、被硬生生掰断的人类指甲!指甲边缘粗糙,
断裂处参差不齐,那凝固的暗红血迹在灯光下触目惊心。“啊——!”林晚再也控制不住,
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尖叫,猛地将那个袋子连同盒子一起狠狠扔了出去。袋子撞在墙上,
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几片染血的指甲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
留下几道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划痕。她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
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这不是恶作剧!
这是***裸的、带着血腥味的威胁和恐吓!她跌跌撞撞地冲回客厅,抓起手机,
手指因为恐惧而僵硬得不听使唤。她要报警!立刻!马上!那个快递员!一定是他!
她颤抖着按下“110”三个数字。就在她即将按下拨号键的瞬间——“笃!笃!笃!
”清晰、缓慢、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在门外响起。声音不大,
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身体僵在原地,
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惊恐地看向门板,仿佛能穿透那层木板,看到外面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敲门声停顿了几秒。然后,再次响起。“笃!笃!笃!”还是那样慢,那样稳,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耐心和笃定。林晚屏住呼吸,像一尊石雕般死死盯着那扇门,
一动不敢动。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
也许是十分钟。直到那缓慢而规律的敲门声终于停止,楼道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她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虚脱般靠着墙滑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
手机屏幕上的“110”三个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
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恐惧和刚才那一瞬间的软弱。报警?然后呢?警察来了,他早就走了。
没有证据,只有一个模糊的快递员形象,
一个地址模糊的恐怖快递……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警察会信吗?会重视吗?就算信了,
能做什么?打草惊蛇之后呢?他只会更隐蔽,更疯狂!
那个装着带血指甲的塑料袋还静静地躺在地板角落,像一只冰冷恶毒的眼睛,
无声地注视着她。第五天,暴雨倾盆。厚重的乌云在傍晚时分彻底压垮了天空,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汇聚成浑浊的水流蜿蜒而下,
将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影。狂风在狭窄的楼宇间呼啸穿行,
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垃圾,狠狠拍打在墙壁和窗玻璃上。
林晚蜷缩在客厅那张旧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薄毯,毯子下的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茶几上,今天的“礼物”已经拆开——不是快递盒,
而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打印在普通的A4纸上。
照片的背景是灰暗的、积水的路面,主角是小区门口那个锈迹斑斑的绿色邮筒。
邮筒的投递口,被塞进了一大捧白得刺眼的白玫瑰!娇嫩的花瓣被雨水打得湿透,
粘在冰冷的绿色铁皮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诡异和……不祥。仿佛某种无声的祭奠,
或者,是宣告。照片的背面,用红色的记号笔,
潦草地写着一个时间:9:30那是她平时下班到家的时间。信封里没有别的。
没有威胁的话语,没有血淋淋的“礼物”。只有这张照片,和这个时间。
但林晚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恐慌。这不再是躲在暗处的窥探和骚扰,
这是明目张胆的宣告!是狩猎者向猎物发出的、限定时间的“邀请函”!他就在外面!
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等着!等着九点半!林晚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毯子滑落到地上。她冲到门边,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冰凉僵硬,几乎是凭着本能,
飞快地去按电子门锁的密码面板。
“嘀嘀…嘀嘀嘀…” 急促的按键音在寂静的屋内异常刺耳。然而,
预料中的解锁提示音并没有响起。密码面板上,原本应该亮起的幽蓝色背光,此刻一片死寂。
屏幕漆黑一片!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死心,
又用力按了几下。面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冰冷而死寂。“怎么回事?”她低喃出声,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下意识地去摸门把手下的应急机械钥匙孔——这是房东唯一强调过的备用开锁方式。
手指触到的却是一片光滑的金属盖板。她用力抠了几下,盖板纹丝不动,
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卡住了!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她猛地转身扑向茶几,
抓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信号格的位置,赫然是一个刺眼的大红叉!“无服务”!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林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门锁失效!手机信号消失!这绝不是巧合!是那个快递员!一定是他搞的鬼!
他切断了这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把她彻底困死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孤岛里!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嘶吼,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令人绝望的喧嚣。就在这时——“笃。
”一个轻微到几乎被风雨声淹没的声音。林晚猛地抬头,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大脑,
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将冲出口的尖叫死死堵了回去。
她连滚带爬地凑到猫眼前,冰凉的眼眶贴上同样冰冷的金属视孔。猫眼狭窄的视野里,
一片模糊扭曲。楼道声控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昏黄的光线下,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深蓝色的快递制服,被楼道里穿堂而过的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厚的轮廓。
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的阴影完全吞噬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个方正、沉默的下巴。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和肩头滴落,在他脚下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从地狱门口走出的、湿漉漉的雕塑。没有敲门,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站着,面对着501的门。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的痛楚。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极度恐惧而磕碰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分钟。那个身影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向前挪了一小步。那张被帽檐阴影笼罩的脸,靠近了猫眼。然后,
林晚看到了。阴影下,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它们透过猫眼那小小的凸透镜,
直勾勾地、精准地“看”了进来!仿佛猫眼那点微弱的单向功能在他面前完全失效!
那目光不再是粘腻的窥探,而是冰冷的、带着***裸的恶意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笃定。
他微微咧开嘴,嘴角向上牵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露出被劣质香烟熏得发黄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