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百山洞殿深处,烛火在冰冷空气中摇曳,将戚寒川跪地的身影拉得细长。
那句“苗疆少年”的回音仿佛还在石壁间碰撞,苏烬炫的目光如深潭古井,不起波澜,却又似能穿透人心。
良久,那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执意拜师,便允你。”
戚寒川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的狂喜几乎要冲破眼眶,他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更深、更重的叩首:“弟子戚寒川,拜见师尊!”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烬炫微微侧首,避开那过于炽热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戒:“起来。
辰时(8点),随我去大殿。”
翌日辰时,长百山大殿。
晨光透过高耸的殿窗,洒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却驱不散殿内固有的清寒。
掌门时云一高坐主位,其亲传弟子顾温言侍立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殿中并肩而立的两人。
殿内两侧,数位长老肃然而坐,目光或审视或好奇。
其中一位身着墨绿长衫、面容俊朗带笑的青年尤为显眼,正是苏烬炫的至交好友——陶宴书。
苏烬炫一袭霜白衣袍,那罕见的、如流淌紫云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素玉簪松松挽住几缕,其余如瀑般垂落,衬得他面容愈发清冷出尘。
他身侧,戚寒川己褪去玄甲,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弟子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过于锐利的眼神和周身尚未散尽的铁血气息,依旧与这清修之地格格不入。
“烬炫,”时云一率先开口,声音沉稳,“这便是你昨夜所言,新收的亲传弟子?”
“是。”
苏烬炫的回答简洁至极。
殿内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陶宴书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率先打破沉默,笑容爽朗:“哈!
烬炫兄终于肯收徒了?
这可是稀罕事!
小兄弟看着气宇轩昂,根骨不凡啊!
叫什么名字?”
“戚寒川。”
戚寒川抱拳,声音沉稳,目光扫过众人,在时云一和顾温言身上略作停顿。
“戚寒川?”
时云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与顾温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温言抿紧了唇,看向戚寒川的目光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好名字!”
陶宴书抚掌笑道,“寒川映雪,倒与烬炫兄这‘霜雪’气质相得益彰!
恭喜恭喜!”
几位长老也纷纷出言,或祝贺,或询问戚寒川来历。
戚寒川依照昨夜对苏烬炫所言,只道是山野苗疆少年,仰慕仙门高德而来。
他应答得体,不卑不亢,却也滴水不漏。
苏烬炫始终静立一旁,紫发垂落,神色淡漠,仿佛周遭的寒暄议论皆与他无关。
仪式既毕,众人散去。
苏烬炫带着戚寒川离开大殿,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院落。
院中植有几株耐寒的墨竹,更显清幽。
推开一扇简朴的石门,里面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石室,陈设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
“以后,你住此间。”
苏烬炫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走到桌边,从袖中取出一卷泛着淡淡寒气的玉简,轻轻放在桌上。
那玉简通体呈冰蓝色,触手生凉,上书五个古篆小字:《九渊寒霜录》。
“此乃本门基础剑诀心法,”苏烬炫的目光落在玉简上,并未看戚寒川,“你既入我门下,便需潜心修习。
自行参悟,若有不解……”他顿了顿,紫发在微光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可来问我。”
言罢,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霜白的衣袂拂过门槛,带起一阵微寒的气流。
戚寒川目送那抹清冷孤绝的紫色消失在门外,才缓缓走到桌边,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玉简。
一股精纯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却奇异地安抚了他内心翻腾的灼热。
他拿起玉简,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九渊寒霜录》……师尊所授。
他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
翻开玉简,一行行玄奥的文字映入眼帘。
他知道,这冰冷的书卷,便是通往师尊身边,唯一的路。
窗外竹影婆娑,寂静无声,唯有那卷《九渊寒霜录》散发着幽幽寒气,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宿命的开端。
寒潭深千丈,前路己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