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消失。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汹涌的暖流。
如同决堤的洪水。
顺着臻甲都紧贴碑面的手掌。
疯狂涌入臻甲都枯竭的身体!
断腕处的剧痛被这股暖流彻底压制下去!
冰冷的西肢百骸如同浸泡在温汤里!
虚脱感被驱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混杂着某种古老、厚重、仿佛与大地相连的意志。
在臻甲都体内奔腾!
臻甲都背靠着冰冷的残碑。
缓缓地、一寸寸地。
支撑着身体。
站了起来!
浑身是血。
左腕无力地耷拉着。
断口还在渗血。
但脊梁。
挺得笔首!
像龟裂坡上那棵被雷劈过、却依旧倔强指向天空的枯树!
那双眼睛。
不再只有疯狂和执念。
更添了一股沉凝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力量!
死死盯住了几步之外。
脸色煞白的臻玉麟!
“地。”
臻甲都开口。
声音依旧嘶哑。
却像滚动的闷雷。
每一个字都砸在龟裂的黄土上。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我的!”
风卷过龟裂坡。
扬起干燥的尘土。
发出呜呜的声响。
像是在应和。
老村长张大了嘴。
忘记了呼喊。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块残碑。
又看看浴血而立、气势完全不同的臻甲都。
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是臻老实两口子在保佑他们的儿子吗?
臻玉麟脸上血色褪尽。
臻玉麟看着臻甲都那双眼睛。
又看看那毫无异状、仿佛刚才金光只是幻觉的残碑。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这小子…这碑…邪门!
太邪门了!
臻玉麟强压下心头的恐惧。
色厉内荏地吼:“装神弄鬼!
彪子!
给我砸了那破碑!”
臻彪看着臻甲都那双沉凝得可怕的眼睛。
又看看自己还在剧痛的手腕。
竟一时不敢上前。
另一个家丁也犹豫了。
场面一时僵住。
只有风声呜咽。
臻甲都背靠着残碑。
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暖流和那奇异的力量感。
目光扫过臻玉麟惊疑不定的脸。
扫过臻彪和家丁的畏惧。
最后。
落在老村长担忧又震撼的脸上。
臻甲都缓缓抬起完好的右手。
指向坡下。
沾血的手指在正午的阳光下。
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滚。”
血珠。
黏稠、暗红。
带着臻甲都断腕处最后的热气。
狠狠砸在冰冷粗糙的残碑碑面上。
啪嗒。
声音很轻。
轻得被龟裂坡呜咽的风声瞬间吞没。
但血珠并未顺着斑驳的碑面滑落。
甚至没有晕染开。
嗤——!
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
那滴血瞬间消失!
被碑面坑洼的纹理。
如同贪婪的嘴。
瞬间吞噬殆尽!
紧接着。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那滴血消失的点为中心。
无数道细如发丝、暗红近黑的诡异血线。
如同活过来的蚯蚓。
在碑面坑洼的纹理深处。
疯狂地、无声地蔓延!
它们扭曲着。
纠缠着。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碑面***的每一寸!
干涸龟裂的碑石。
瞬间被这妖异的暗红蛛网覆盖!
嗡——!
臻甲都紧贴碑面的右手掌心猛地一烫!
一股远比之前吸收暖流时更强烈的吸力传来!
仿佛那碑变成了活物。
正贪婪地吮吸他掌心伤口渗出的血!
臻甲都闷哼一声。
想抽手。
却发现手掌像被无形的胶水死死粘在了碑上!
“妖碑!
果然是妖碑!”
几步外的臻玉麟吓得魂飞魄散。
指着那爬满血线的残碑。
声音都劈了叉。
“彪子!
快!
快弄死他!
砸了那鬼东西!”
臻玉麟自己却惊恐地连连后退。
差点被脚下的土坷垃绊倒。
臻彪和另一个家丁也吓傻了。
看着那妖异的血线碑。
头皮发麻。
腿肚子转筋。
哪还敢上前?
老村长也骇然瞪大了浑浊的老眼。
死死盯着那碑。
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就在臻甲都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吸干的瞬间——疯狂蔓延的血线骤然停止!
所有的暗红细线。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捋首、规整。
在碑面中央最显眼的一块区域。
闪电般汇聚、勾勒!
两个扭曲、古朴、仿佛带着远古蛮荒气息的巨大篆字。
赫然成型!
种稻!
暗红如血。
深深刻入碑石!
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厚重!
“种…稻?”
臻甲都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两个血字上。
喉咙干涩地挤出两个字。
一股庞大的、混乱的、带着泥土腥气和古老呓语的信息流。
如同决堤的洪水。
顺着紧贴碑面的手掌。
狠狠冲进他的脑海!
轰!!!
脑子像被重锤砸中!
眼前金星乱冒!
无数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在意识里炸开——烈日下。
佝偻的身影挥锄。
汗水砸进龟裂的土里。
瞬间消失…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垂下。
饱满的谷粒在风中轻响…枯瘦的手捧起一碗清澈的米粥。
热气蒸腾。
模糊了蜡黄脸上满足的笑…那是娘!
郝虾仁!
画面一转!
龟裂的大地!
枯死的禾苗!
蝗虫过境。
遮天蔽日。
绝望的哭嚎…爹!
臻老实!
倒在干涸的田埂上。
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枯草…“地…粮…活命…种…下去…就有希望…锄头…汗水…血…稻…是命…”混乱的信息流疯狂冲刷着他的意识。
最后。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呓语、所有的画面。
猛地坍缩、凝聚!
化为一个如同惊雷般炸响的念头。
狠狠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种地!
就是修行!
嗡——!
断腕处。
那股被压制的暖流猛地炸开!
如同奔腾的岩浆。
瞬间冲散了脑海里的混沌和剧痛!
前所未有的清醒感。
如同冰水浇头。
席卷全身!
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每一根神经都无比清晰!
刚才那濒死的绝望。
被夺田的愤怒。
断腕的剧痛。
此刻统统被这冰寒彻骨的清醒压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同烧红的烙铁。
烫在心头——种稻!
在这龟裂坡上!
在这残碑旁!
种下第一株稻!
证心旱稻!
就是现在!
“呃啊——!”
臻甲都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
粘在碑面上的右手猛地爆发出全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