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成灰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婆婆突然冲上台，将一块红布包硬塞进我手里：“按规矩，

结婚证由我保管，生了孙子再落户！”全场哗然。我转头看向陈志强，他却低着头，

手指绞得发白。敬酒时，小姑子递来一杯褐色药茶，甜笑着说：“嫂子，助孕的。

”我喝下后腹痛如绞，冲进洗手间吐出血丝，门外却传来婆婆得意的笑声：“喝了就好，

这胎稳了！”——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01我站在酒店化妆间的镜子前，最后一次调整头纱。婚纱是婆婆王秀莲挑的，

她说红色喜庆，可我只觉得这颜色刺眼，像血。“夏夏，你真美。”陈志强从身后抱住我，

声音温柔得像是掺了蜜。我笑着转身，替他整理领带，

指尖碰到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据说那里离心脏最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说。

他眼神闪了闪，没接话。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我的高跟鞋踩在红毯上，像是踩在棉花里。

司仪正念着誓词，婆婆突然走上台，手里捧着一块红布包。全场安静。“按我们老家的规矩，

结婚证得由长辈保管。”她笑眯眯地看向我，“等生了孙子，再落户。”我愣住了，

转头看陈志强。他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台下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笑，有人摇头。我妈在桌下掐我爸的手，我爸皱着眉，却什么也没说。“妈，

这不太合适吧？”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婆婆一把拉过我的手，

红布包硬生生塞进我掌心。“规矩就是规矩。”她凑近我耳朵，声音压得极低，

“除非你想让志强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我攥着红布包，指甲陷进掌心。

司仪干笑着打圆场：“老人家传统，新人多体谅……”婚礼流程继续，

我像个木偶一样鞠躬、敬酒、微笑。敬到小姑子陈婷那桌时，她递来一杯茶。“嫂子，

喝点热的，对身子好。”她笑得甜，眼里却闪着光。茶是褐色的，闻着有股药味。

我抿了一口，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冲进洗手间时，我吐得昏天黑地。镜子里的人嘴唇发白，

婚纱领口沾了茶渍，像一块丑陋的疤。门外传来陈婷的声音：“妈，她喝了。

”婆婆的笑声像钝刀刮过玻璃：“好，好，这胎稳了。”我盯着马桶里漂浮的茶叶，

突然明白了——这从来都不是婚礼。是陷阱。02结婚半年后，婆婆把一沓纸拍在茶几上，

纸页边角割破了我的手指。“签了。”她指甲上的红漆剥落了一块，像干涸的血痂。

我低头看文件标题：《试管婴儿专项协议》，第七条用黑体加粗：“胚胎性别须为男性，

否则视为违约。”陈志强在阳台抽烟，背影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妈，

现在医院不允许选性别。”我故意把文件翻得哗啦响。婆婆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腕骨撞在玻璃茶几上，疼得我眼眶发烫。“隔壁老张家媳妇打了三胎才生出儿子。

”她凑近我，嘴里有股腐坏的蒜味，“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本科毕业，屁股大，

好生养——”我猛地抽回手，纸张散了一地。陈志强终于转过身，烟灰缸里堆了七八个烟头。

“志强，”我盯着他发黄的指尖，“这也是你的意思？”他嘴唇哆嗦着，突然扑通跪下来，

膝盖砸在地砖上的声音让我胃部抽搐。“夏夏，我爸说……不签字就打断我的腿。

”他眼泪滴在合同上，晕开了“违约金二十万”的字迹。我弯腰捡合同，

发现附件里夹着张B超单——陈婷的名字，孕周6W+，诊断结论：“胚胎停育，

建议清宫”。日期是去年我们订婚那天。婆婆一把抢过单子，

褶皱的指节泛出青白色：“看什么看！要不是婷丫头流过产，轮得到你？”窗外蝉鸣刺耳，

我忽然想起婚礼那天陈婷递来的茶。“妈，”我慢慢折好合同，“您当初给我喝的，

是促排卵药吧？”她的瞳孔缩了一下。陈志强突然抱住我的腿，鼻涕蹭在我丝袜上：“签吧，

求你了……他们都说我要是绝后，祖坟会冒黑烟……”我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两根，

像在剥开某种腐烂的水果。“行啊。”我拿起笔，在签名处悬停，

“不过得先做个公证——要是医院查出问题在男方，违约金翻倍。”婆婆的嘴角垮了下来。

陈志强开始疯狂磕头，额头撞出血印：“不能公证！我爸会杀了我！”我笑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合同最后一页的角落里，有个钢笔写的电话号码，

区号0755——深圳，全国最大的地下代孕窝点。03我站在私立医院三楼的拐角处，

手指死死抠着墙皮，石灰粉簌簌落在我手背上。陈婷的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红裙，

像道新鲜的伤口。"客户要求双胞胎，得加钱。"她对面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你哥那边怎么说？"我屏住呼吸，往阴影里缩了缩。

陈婷的笑声像指甲刮擦玻璃："他哪敢有意见？

钱都是从我嫂子卡里——"她的声音突然断了。我摸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取景框里，

男医生递来一张纸，陈婷的指尖在某个数字上点了点。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松手。

陈志强的短信：今晚加班，别等我。锁屏照片是我们蜜月时拍的，他搂着我的腰，

背后的洱海蓝得刺眼。"......包生男胎，失败全额退款。"男医生的声音飘过来，

"陈先生上周付的定金，您看......"我放大镜头，

报价单右下角赫然写着：客户陈先生 已付定金50%。日期是我们结婚前两周。

膝盖撞到消防栓的闷响惊动了他们。陈婷转过头，口红晕出嘴角，像刚吃过生肉："嫂子？

"我转身就跑，病历本从口袋里飞出来，雪白的纸页铺了一地。电梯迟迟不上来，

身后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安全通道的门突然打开，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拽住我胳膊。

"丫头，"赵桂芝的翡翠镯子硌得我生疼，"代孕这种事，还是自家人靠谱。

"她往我手里塞了张名片，烫金字体印着贵子生殖中心。陈婷的脚步声停在三步之外。

"姨妈，"她甜腻地喊，"我嫂子害羞呢。"我低头看名片背面的手写数字：20万，

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男婴简笔画。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

银行APP的推送：您尾号8879的账户支出200，000.00元，

收款方：深圳xx生物科技。陈志强的转账记录，就在十分钟前。

04婆婆把B超单卷成筒，一下下敲着我的肩膀。"明天去仁和医院，"她嘴角耷拉着，

"李主任是熟人，看得仔细。"我盯着单子上"卵泡监测"四个字，

想起昨天陈婷塞给医生的那个厚信封。空调滴水的声音像秒针，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妈，"我捏着检查单边缘，"上个月体检中心报告显示我一切正常。"婆婆突然笑了，

假牙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色："那种地方能查出什么？"她凑近我，身上有股庙里香灰的味道，

"女人啊，就像地，种不出庄稼就是废地——"陈志强在玄关换鞋，皮鞋落地的声音很重，

像在给这句话打拍子。仁和医院的走廊特别长，绿色墙漆剥落成鳞片状。"林女士是吧？

"护士扫了眼预约单，"直接去3诊室，不用排队。"诊室里挂着面锦旗，

落款是"陈氏宗亲会"。李主任的眼镜链晃啊晃，

左侧卵巢功能衰退......卵泡数量不足......"冰冷的耦合剂顺着腰侧往下滑。

"才29岁就这样，"她叹气，"得抓紧做试管。"我撑起身子，看见显示器电源根本没插。

"医生，"我指着黑屏的仪器，"您是通过什么判断的？"她的眼镜链突然不晃了。

门外传来婆婆尖利的声音："怎么样？是不是她肚子不争气？"我抓起检查单冲进洗手间，

反锁上门。最下面的小字印着：设备提供方：志强医疗科技有限公司。

陈志强持股60%的那家公司。水龙头哗哗响，我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突然明白为什么结婚前他非要给我买巨额生育保险。隔间外，两个护士在聊天。

"又一个被坑的，"塑料盆咣当落地，"这月第五个了吧？""嘘，

人家可是陈总太太......"我打开手机，搜索栏输入"仁和医院+股东"，

第一条就是陈志强堂叔的采访视频："我们家族医院，

专攻不孕不育......"婆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钥匙串叮当作响。"夏夏，

"她敲门的声音像在敲棺材板，"李主任说再做个宫腔镜......"我按下录音键，

把手机塞回口袋。"好啊，"我拧开门，对她晃了晃检查单，"正好我也想问问，

用自家医院的假报告骗保，要判几年？"她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瞳孔缩成两个黑点。

走廊尽头，陈婷的白大褂一闪而过，臂弯里夹着个文件夹，露出半截"保险合同"的字样。

05我盯着书房门锁上的划痕——那是上周婆婆用发卡撬过的痕迹。

陈志强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屏保是他们老家祠堂的照片，

香火缭绕中一块"子孙满堂"的匾额格外刺眼。鼠标划过"D盘"时，我的手指突然发抖。

文件夹命名为项目A，创建日期是我们领证前三个月。点开的瞬间，

打印机突然运转起来，在深夜发出吃纸的咔咔声。

2018年仁和医院的诊断报告：精液分析：未见精子。

红色公章旁手写着"建议复查"，但底下只有一次就诊记录。

书柜第三排的《孙子兵法》书脊微微凸起。我抽出来，

书皮里夹着同一家医院的复诊报告：确诊无精症，日期是陈志强向我求婚的那周。

打印机吐出的最后一张纸，是银行流水。

00,000.00元 附言：代孕定金男婴日期在我喝下那杯"助孕茶"的第二天。

走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迅速把文件塞回书皮。"还没睡？"陈志强西装皱巴巴的，

领带松垮地挂着。他身上的香水味很陌生，混合着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我举起诊断报告："体检中心说你精子活力很好？"他的脸瞬间灰败，

像被抽走了脊椎般滑坐在地。"夏夏，你听我解释......"打印机突然又响了一声，

吐出一张我没见过的纸——保险合同：若投保人因生育问题离婚，

受益人可获得300万赔偿投保人签名处，是我的笔迹。

但那是婚礼签到簿上被剪下来的一块。06陈父带着一股香灰味闯进客厅时，

我正在复印那份无精症报告。"祖坟冒黑烟了！"他甩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座坟包，

确实有缕青烟扭曲着升向天空，"风水师说，这都是因为林家女儿坏了我们陈家的运道！

"婆婆立刻往我脚下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我拖鞋上。穿道袍的男人站在玄关，

山羊胡须上还沾着饭粒。他手里的罗盘指针疯转，最后直直指向我。"阴气太重。

"他眯着眼，鼻孔一张一翕，"得在祖坟东南角埋五斤朱砂，

再......"陈志强突然从卧室冲出来，睡衣扣子都系错了："爸！

现在哪还有人信这个！"风水师的罗盘"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罩裂开一道缝。我弯腰去捡，

听见他用气音说："今晚八点，村口土地庙。"婆婆突然揪住我头发："扫把星！

自从你进门，祠堂的香都点不着！"她腕上的"祖坟土"红布包擦过我眼皮，火辣辣地疼。

"妈！"陈志强来拉架，却被他爹一耳光扇到墙角，"没用的东西，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风水师蹲下来帮我捡散落的文件，趁机往我袖口塞了张纸条。陈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护士服口袋里露出一截B超单："嫂子别怕，改风水很快的......"她伸手要扶我，

我躲开了。那张B超单飘落在地——患者姓名是陈婷，

诊断结果"子宫内膜厚度不足3mm"。风水师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罗盘裂痕正好把指针分成两半，一半指着婆婆，一半指着我。晚上七点五十，

我摸黑来到土地庙。褪色的红布幔后，风水师正在烧什么东西，

火光映出他手里的一沓纸——是陈志强2018年的精液分析报告复印件，边缘都烧卷了。

"他们给我五万块改风水，"他突然开口，"但没告诉我，三年前他们就找我做过法事。

"他从供桌下拖出个陶罐，里面是黑乎乎的渣滓："当年陈志强确诊无精症，

他爹让我做法'借种'......"罐底粘着张发霉的符纸，上面用血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07我站在妇产科走廊的盆栽后面，塑料树叶刮得脸颊发痒。

陈婷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病历本，封面上"习惯性流产"五个字被咖啡渍晕开了。

"第三次清宫了，"医生翻着检查单，"子宫内膜薄得像纸，

再怀孕恐怕......"陈婷突然把病历本塞回去，动作太急，

甲方：陈婷身份证号：xxx 佣金：每单抽成30%她高跟鞋哒哒地走向洗手间，

我闪身跟进去。最里面的隔间传来呕吐声，还有手机通话的漏音："赵姨，新客户要双胞胎？

我子宫不行了，但能找到年轻姑娘......"我举起手机录音，肘关节不小心撞到门板。

隔间门猛地打开，陈婷嘴角挂着胆汁，睫毛膏晕成黑圈："嫂子？

"她的护士服下摆沾着血渍，手里还攥着团带血的纱布。"你跟踪我？"她声音尖得刺耳，

突然又软下来，"其实......我是想帮你找代孕妈妈。

"我盯着她锁骨处的红痕——那是长期注射激素留下的针眼。"去年你流产三次，

"我亮出刚拍的照片，"为什么还接代孕单子？"她的表情突然扭曲，

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砸向镜子："你以为我想？我哥生不出孩子，全家逼我赚黑心钱！

"破碎的镜面里，我们两个的影子都裂成了碎片。陈婷突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

血渍蹭在我裤管上："嫂子，

中介专门骗人......收钱后根本找不到代孕妈妈......"她的BP机突然震动，

屏幕亮起一条消息：客户催男胎，速打促排针。我弯腰捡起手机碎片，

发现相册自动备份的最后一张图——陈志强和代孕机构的聊天记录：用林夏的存款支付，

她名下有百万理财。发送时间是我们结婚前一天。

陈婷突然诡异地笑了："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她染血的手指戳向我小腹，

"HR懂劳动法，就算发现被骗......也不敢闹大。

"走廊传来护士喊"陈护士长"的声音，她立刻变回温柔面孔，

只是转身时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展开后是一份流产记录，患者签名处写着"陈志强代签"。

备注栏里医生潦草地写着："患者曾被迫注射过量促排卵药物"。

08陈志强的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泛着蓝光，我盯着他设的密码提示："龙脉之日"。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想起他总在酒后炫耀："我爸挖到龙脉那天，

全村都来贺喜......"19760812。桌面壁纸是我们蜜月拍的，他搂着我的腰，

洱海的水蓝得不真实。网银界面跳出来时，我喉咙发紧。最近交易记录里，

每隔半月就有一笔5万转出，收款方全是"深圳xx生物科技"。

鼠标滑到三个月前——我们结婚第二天，一笔20万转账，

备注栏赫然写着："代孕定金确保男胎"。打印机突然咔咔作响，

吐出一张保单复印件：《高额生育保险》受益人陈志强，投保金额300万。

签字栏里我的名字，是从婚礼签到簿上剪贴的。走廊传来钥匙转动声，我迅速关上页面。

屏幕倒影里，陈志强的领带歪着，脖子上有枚鲜红的唇印。"这么晚还在用电脑？

"他声音发虚，手指在公文包上敲出凌乱的节奏。我举起保单："解释一下。

"他的表情瞬间裂开，公文包"咚"地砸在地上，散落出一叠代孕广告，

最上面印着陈婷的护士证复印件。"夏夏，

这都是为了......"厨房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婆婆端着药碗站在阴影里，

褐色的药汁泼了一地："不下蛋的母鸡，还有脸查男人账本？"她手腕一翻，

露出藏在袖口的手机——正在通话的界面显示"赵桂芝"三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陈婷的尖叫："嫂子偷看网银了！快删记录！"陈志强扑向电脑，

我抢先拔掉电源。黑暗中，婆婆的指甲掐进我胳膊："银行系统有备份，你删不干净！

"她突然诡异地笑了，从怀里摸出个红本子——是我们的结婚证，边缘还沾着香灰。"再闹，

这辈子都别想离婚。"窗外车灯扫过，

照见地上那份代孕合同最后一页："若乙方林夏单方面终止婚姻，

需赔偿甲方陈家所有代孕费用"。签字笔迹，和我当年签的劳动合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