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绝望深渊死亡的味道,是苦涩的药片黏在喉咙深处,火烧火燎,
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沉入冰海的麻木。刘子琨蜷缩在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像有钝刀在骨头缝里来回拉扯。视线已经模糊,
天花板上那盏蒙尘的廉价吸顶灯,晕开成一片昏黄的光斑,光斑里,无数狰狞的鬼影在跳舞。
是那些私信里的诅咒,化成了实质,钻进他耳朵,啃噬他的神经。“贪官!畜生!
吸灾民血的蛀虫!你怎么还不去死?!”“人肉到了!他叫刘子琨!XX局的!
大家冲了他单位!”“地址是XX小区X栋XXX!我已经下单花圈了!明天就送到!
”“废物!连亲妈死了都不回去奔丧,活该戴天价耳环遭雷劈!
@XX局@XX纪委 这种垃圾还不开除?!”“查!他后台肯定硬!听说他表叔是市委的!
@清廉在线 快来查!”……最后一点力气,用来偏过头。
屏幕碎裂的手机就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屏幕顽强地亮着,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上面是两张照片,如同淬了剧毒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一张,是他年迈父母的墓碑。
粗糙的水泥墓碑,被泼满了刺目惊心的猩红油漆,像淋漓的血,淹没了父母的名字。
油漆未干,蜿蜒流下,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恨意。另一张,是盖着鲜红印章的正式文件。
单位开除通知。“刘子琨同志……因个人行为严重失当,
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经研究决定,予以开除公职处分……” 冰冷的铅字,
每一个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妈……” 破碎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带着血沫。他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
因为暴雨冲垮了桥梁,他在泥泞里抢运最后一批救灾物资。
他甚至没能保住父母死后安息的一寸净土。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不是恨,
是铺天盖地的疲惫,沉得让他只想永远睡去。就这样吧,太累了。让那些诅咒,那些花圈,
那些泼在墓碑上的红漆,都随着他一起,烂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吧。……窒息!
2 重生之痛不是药片卡住喉咙的窒息,是滚烫的、带着浓重汗味和消毒水气息的热浪,
蛮横地灌满了他的口鼻!刘子琨猛地睁开眼,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胸腔剧烈起伏,
贪婪地攫取着灼热的空气。刺目的白炽灯光悬在头顶,晃得他眼前发花。
身下是硬邦邦的行军床垫,硌着骨头。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疲惫而沉重的鼾声,
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机械轰鸣。帐篷?救灾帐篷!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
牵扯得浑身骨头都在***。眩晕感袭来,他用力甩了甩头,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
绿色的帆布墙壁,简易的折叠床,床头柜上放着半瓶矿泉水和一桶没吃完的方便面,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泥腥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息。这里是……三年前!雁鸣山特大暴雨灾害,
他作为第一批应急响应人员驻扎的前线指挥部临时安置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脸。皮肤温热,带着汗水的黏腻感。
不是出租屋地板的冰冷!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感真实无比!不是梦?
他回来了?回到了地狱开始之前?!就在这时,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幽蓝的光在昏暗的帐篷里格外刺眼。一条新信息提示弹了出来,备注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他瞳孔骤然收缩。林薇薇。他手指僵硬,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颤抖,
点开了那条信息。“老公,救灾辛苦了!看你累的,心疼死我了![爱心] 家里一切都好,
别担心。等你回来,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调皮][飞吻]”甜腻到发齁的文字,
后面跟着几个精心挑选的可爱表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蜜的毒针,
狠狠扎进刘子琨刚刚复苏的心脏!前世,就是这条“惊喜”短信,像裹着糖衣的砒霜。
他拖着救灾后几乎散架的身体,满心以为迎接他的是妻子的温存慰藉,结果推开门,
却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林薇薇穿着性感睡衣,餐桌上摆着空酒瓶和酒杯,
而那双惹祸的玻璃耳环,正明晃晃地戴在她耳朵上!她扑过来拥抱他,
角度刁钻的隐藏摄像机,
忠实地记录下他“佩戴天价耳环”、“救灾期间回家享乐”的“铁证”!惊喜?是惊魂!
是把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催命符!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
瞬间冲垮了重生带来的眩晕和茫然,直冲天灵盖!刘子琨死死攥着手机,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屏幕上林薇薇发来的那颗粉色爱心,
在他猩红的视野里扭曲变形,如同恶鬼狞笑的嘴脸。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开始前!前世那滔天的冤屈,父母墓碑上被泼的红漆,
漫天盖地的咒骂,失业通知的冰冷,还有吞下药片时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烧红的烙铁,
一遍遍烫过他的神经。“惊喜?”刘子琨盯着那两个字,
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到极致的、仿佛砂纸摩擦的笑,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林薇薇,这次,
轮到我给你‘惊喜’了!”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掀开,
一股裹挟着雨后泥土气息的风灌了进来。同事小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端着个搪瓷缸子,
探头进来,声音沙哑:“琨哥,醒了?正好,刚烧的开水,泡点面垫垫?
你昨天扛沙袋扛到半夜,铁打的也扛不住啊。”刘子琨迅速将眼底翻腾的恨意压下去,
脸上肌肉牵扯出一个极其疲惫却还算正常的表情,接过缸子:“谢了,小李。
” 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一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应该的,
” 小李一***坐在旁边空着的行军床上,灌了一大口水,才喘过气,
“后勤那边刚盘点完最后一批物资,清点表放你桌子上了。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
压低了些声音,“市里派来的那个联合考察慰问团,好像是后天到?王局刚打电话来问进度,
估计是想在领导面前汇报用。咱们这数据得再核对一遍,不能出岔子。”后天?
刘子琨握着搪瓷缸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滚烫的缸壁灼烤着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却奇异地让他混乱暴戾的思绪瞬间清晰如冰。时间点对上了!前世,
就是在这个“联合考察慰问团”抵达的前一天,
林薇薇引爆了那颗精心埋设的炸弹——那个将他彻底炸入地狱的“天价耳环”视频!
时机选得何其歹毒!考察团下来,正是舆论最敏感的时刻,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何况是林薇薇精心准备、足以将他钉死在“贪腐作秀”耻辱柱上的“铁证”!
一股冰冷的战栗感沿着脊椎窜上后脑。他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热水,
烫意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潮。“嗯,知道了。数据我晚点再对一遍。
” 他的声音听起来只是过度劳累后的沙哑平静。
小李又絮叨了几句救灾的琐事和人员轮换安排,终于扛不住疲惫,
打着哈欠起身:“不行了琨哥,我得去眯半小时,不然真要猝死了。
” 说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帐篷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远处隐约的机器轰鸣和刘子琨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他放下搪瓷缸,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不起眼的、巴掌大的深蓝色丝绒小盒子上。盒子边缘有些磨损,
沾着一点干涸的泥点。就是它!前世悲剧的导火索!刘子琨伸出手,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打开了盒盖。一对耳环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上。
在帐篷顶白炽灯不算明亮的光线下,
耳环闪烁着一种冷硬锐利的、介于银白和冰蓝之间的光泽。造型是极简的几何线条,
勾勒出抽象的水滴形状,边缘切割得异常锋利。
中心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切割繁复的透明主石,周围点缀着细碎的、同样透明的小颗粒。
乍一看,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艳感,
确实能唬住绝大多数不懂行的人。前世,林薇薇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视频里声泪俱下地控诉:“大家看看!看看这光泽!这切割!这水头!
不是顶级的钻石是什么?一个基层公务员,救灾期间戴着这种奢侈品招摇过市!他哪来的钱?
!”她成功了。百万网友被这“璀璨”的光芒刺瞎了双眼,被煽动的怒火彻底淹没了理智。
刘子琨的指尖,轻轻触碰上那颗冰凉坚硬的“主石”。没有钻石特有的温润油脂感,
只有一种属于玻璃的、纯粹的冰冷和坚硬。他拿起耳环,分量很轻,轻飘飘的,
完全没有贵金属应有的坠手感。他屈起中指,用指关节对着那颗“钻石”的边缘,
极其小心地、不引人注意地,轻轻叩击了一下。“叮。”一声极其轻微、清脆短促的响声。
不是钻石敲击时那种略显沉闷、带点回音的“笃笃”声,
而是玻璃特有的、带着点单薄锐利的脆响!前世,他直到被铺天盖地的网暴淹没,
直到被停职审查,直到有人寄来这对耳环作为“罪证”砸在他脸上,他才在万念俱灰中,
无意间用指甲刮过“钻石”表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色划痕!玻璃!彻头彻尾的玻璃!
这对耳环,根本不是什么奢侈品,甚至连像样的合金都不是!
只是某个小厂用最廉价的锌合金电镀了一层银色,镶嵌了人造玻璃仿钻的玩意儿!
它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那次成功抢通被泥石流阻断的生命线后,
当地一个快被洪水冲垮的小手工作坊老板,含着泪硬塞给救灾人员的“纪念品”,
老板的原话是:“不值钱,就是个心意!谢谢你们救了我们全家!
”一套三件耳环、项链、手链,总价不超过三百块!
老板当时还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印着“玲珑坊”Logo和地址电话的简陋名片。
这微不足道的“心意”,这廉价的“玻璃”,
却成了林薇薇精心挑选、用来置他于死地的完美凶器!
成了百万网暴者口中价值连城的“天价耳环”!
“呵……”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低咆的冷笑,从刘子琨紧咬的齿缝里挤了出来。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怒火,此刻反而沉淀下去,凝成了某种更加坚硬、更加锐利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耳环放回盒子,盖上盖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眼神却冷冽如刀锋。林薇薇的“惊喜”就在后天。她需要这对耳环作为道具。
按照前世的轨迹,她会在……今天!就在今天下午,以“帮他收拾换季衣物”的名义,
进入他们的家,然后“顺手”拿走这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她以为他还在救灾一线,
根本不会知道!前世,他确实不知道。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已经变成舆论风暴眼的“家”时,
等待他的只有冰冷镜头的捕捉和妻子泣血控诉的表演。这一次……刘子琨拿起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冰凉的屏幕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点开一个不起眼的、图标是只黑色眼睛的APP。
这是他在一次单位组织的网络安全培训后,出于好奇下载的“家用安防监控”软件,
一直闲置着。前世直到死,他都没用过它。现在,它是他复仇的第一把刀。APP启动,
要求输入设备ID和密码。他凭着模糊的记忆输入。屏幕闪烁了一下,瞬间连接成功!
屏幕上,分割出四个清晰的实时画面。客厅。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
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沙发扶手上搭着他昨天出门前随手扔下的外套。卧室。
床铺整理得还算整齐,衣柜门紧闭。书房。书桌上有些凌乱,堆着几份文件。厨房。
干净整洁,水槽里空着。刘子琨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死死锁定在主卧的画面。
他伸出食指,在屏幕上那个代表卧室摄像头的画面上,轻轻一点。镜头无声地拉近、聚焦。
焦点,稳稳地落在床头柜——那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上!盒子静静地待在它原来的位置,
在监控高清的捕捉下,边缘的磨损和那一点干涸的泥点都清晰可见。
他设置的是移动侦测高清录像模式。只要画面中有超过设定阈值的移动物体,
录像就会自动启动,并上传到云端加密存储。陷阱,已经悄然张开。只待那条毒蛇,
如约而至。3 毒蛇陷阱时间在无声的监控画面中,一分一秒地爬过。帐篷外,
救灾的喧嚣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刘子琨靠坐在行军床上,闭着眼,像是在抓紧时间休息,
只有偶尔掀开眼皮扫过手机屏幕时,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锐光,泄露着他内心的风暴。
下午三点十七分。手机屏幕上的主卧监控画面,光线似乎微微变化了一下。紧接着,
卧室的门把手,无声地转动了!刘子琨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来了!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熟悉的身影,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是林薇薇!她显然精心打扮过,
在家也穿着一身舒适却勾勒出身材曲线的米白色家居裙,脸上化着心机的伪素颜妆,
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隐隐兴奋的神情,
眼神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扫视着整个房间,确认无人。她的目标极其明确,
脚步轻快地直奔床头柜!当她的目光锁定那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子时,刘子琨清晰地看到,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带着贪婪和得意的光芒!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抓起了盒子!动作快得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她没有立刻打开,
而是将盒子紧紧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再次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凑到眼前,用另一只手轻轻打开了盒盖。监控的高清镜头,
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当她看到盒子里那对在室内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冷冽光泽的“玻璃耳环”时,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一抹毫不掩饰的、近乎狂喜的笑容在她精心描绘的唇角迅速绽开!那笑容越来越大,
带着一种扭曲的得意和胜券在握的狰狞!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涂着裸粉色指甲油的指尖,
轻轻拨弄了一下其中一颗“主石”,指尖划过那冰冷的玻璃表面,
像是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战利品,眼神里充满了对即将掀起风暴的期待和……残忍的快意!
“蠢货……” 刘子琨的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他看着屏幕里妻子那张因得意而显得格外扭曲的脸,
看着那双曾让他沉溺如今只余彻骨冰寒的眼睛,
双白皙的手如同抚摸情人般抚摸着那对廉价的玻璃耳环——那即将把他打入地狱的“凶器”。
前世,他就是被这双看似柔弱的手,推下了万丈深渊。林薇薇欣赏够了,
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眼底的兴奋和算计丝毫未减。她迅速合上盒盖,
将小盒子紧紧攥在手心,再次像幽灵一样,脚步轻快地溜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监控画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床头柜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的印痕,
显示着曾有东西被拿走。刘子琨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他缓缓地靠回行军床冰冷的金属床头,闭上了眼睛。帐篷里闷热的空气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
沉甸甸地压下来。胸腔里,那团燃烧的恨意并未熄灭,
反而在亲眼目睹了林薇薇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后,烧得更旺,更冷,
凝成了坚不可摧的寒冰。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通讯录上划过,
最终停留在一个没有保存名字、只备注了一串数字的号码上。前世,他无意中得知,
这个号码的主人,
是某个在网络上以“深扒内幕”、“爆料先锋”闻名的自媒体营销号工作室的负责人。此人,
就是前世在第一时间引爆“天价耳环”话题、并疯狂带节奏的“深水炸弹”之一,
那个在微博上掀起滔天巨浪的“@深圳徐家军”的原型。刘子琨点开短信编辑界面。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片刻,然后,
不带任何感情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爆料:XX局救灾人员刘子琨,
疑佩戴价值不菲天价耳环附图,救灾期间行为高调奢靡,疑有特殊背景后台。
相关图片证据耳环特写、救灾现场模糊身影已发你邮箱。独家,速发。后续有猛料。
”他附上的那张“耳环特写”图片,
正是前世林薇薇视频里那个刻意放大、显得璀璨夺目的截图。至于“救灾现场模糊身影”,
则是他刻意找角度拍下的、自己戴着安全帽穿着满是泥泞冲锋衣的一个极不清晰的侧影,
背景是救灾现场混乱的机械和人群,模糊得恰到好处,充满了想象空间。信息发送成功。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号码,只有两个冰冷的字:“收到。
”刘子琨面无表情地删除了这条回复和刚才发出的短信记录。做完这一切,
他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的监控APP。四个画面依旧安静。他的目光,
却仿佛穿透了帐篷的帆布,穿透了城市的距离,落在了那个刚刚布下死亡陷阱的家中。
林薇薇,你的“惊喜”准备好了。 我的“惊喜”,也已经上路。风暴,即将登陆。
他关掉监控APP的屏幕,将手机塞回裤袋。然后,
他拿起床头柜上那桶已经有些凉了的方便面,拆开盖子,掰开一次性筷子,
大口大口地、机械地吞咽起来。滚烫的、廉价的汤水顺着食道滑下,灼烧着胃壁。
像饮鸩止渴。 更像在积蓄最后的力量。他需要体力。需要绝对的冷静。
因为接下来的三天,每一步,都将是刀尖上的舞蹈,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而这场复仇的序幕,才刚刚拉开。4 风暴前夕方便面廉价油脂的味道还在喉咙里黏着,
救灾帐篷里消毒水和汗味混合的闷热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刘子琨靠坐在行军床上,
闭着眼,像一头蛰伏在暴风雨前闷热丛林里的受伤野兽,看似平静,
每一寸肌肉却都绷紧在无声的弦上。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一下,微弱得像垂死者的心跳。
他缓缓掏出,屏幕亮起,是那个只存了号码的“深水炸弹”。一条新信息,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简单的表情符号:一个燃烧的火焰。火,点着了。
刘子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形成一个冷硬的弧度。他将手机揣回兜里,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信息。他站起身,
军绿色的雨靴踩在泥泞未干的地面上,发出噗嗤的声响。帐篷帘子掀开,
外面是灾后重建特有的、混合着柴油味、消毒水味和雨后泥土腥气的喧嚣。“小李!
”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救灾现场锤炼出来的穿透力,穿过机器的轰鸣和人声的嘈杂。
正在不远处和几个志愿者一起整理着编织袋的小李闻声抬头,抹了把脸上的汗:“琨哥?
啥事?”“最后一批应急药品的入库清单核对完了吗?市里考察团后天就到,
数据不能有任何疏漏。” 刘子琨走过去,语气是惯常的沉稳,
甚至带着一丝连日奋战的疲惫沙哑,“特别是那批刚到的高血压和消炎药,数量、批号,
要逐项再确认一遍。”“啊?哦!清单在我这儿!” 小李连忙在沾满泥点的文件夹里翻找,
“核对是核对了,我再仔细过一遍!保证不出错!” 他拍着胸脯,
眼神里是年轻人特有的、被委以重任的认真。刘子琨点点头,
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人群和堆积的物资,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某个具体环节的优化。
“还有,安置点C区那几户老人,昨天反映的帐篷漏雨问题,工程组处理得怎么样了?
雨虽然停了,但预报说晚上可能还有小雨,不能再让他们受潮。”“早上王工带人去看了,
说是找到漏点正在补!我这就再去催催!” 小李立刻应道,转身就要跑。“嗯,辛苦。
” 刘子琨在他背后说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他看着小李急匆匆跑开的背影,
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简易指挥部板房。每一步都踏得很实,泥水溅在裤腿上。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简易门,里面是几张拼凑的办公桌和几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
几个同事正埋头处理文件,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汗水的味道。
“王局刚电话问联合考察团行程的细节安排,” 坐在靠门口的一个女同事抬头,
递过来一张打印纸,“这是初步方案,琨哥你看下,没问题的话我就报上去。”刘子琨接过,
目光落在纸面上,
座谈人员名单……他的指尖在“座谈人员名单”上那个“刘子琨”的名字上停顿了零点一秒,
快得无人察觉。前世,就在考察团抵达的前夜,他的名字被钉在了舆论的耻辱柱上,
这份名单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嗯,行程没问题。” 他声音低沉,将纸递回去,
“座谈名单……把我名字划掉吧。”女同事一愣:“划掉?琨哥,你可是现场负责人之一,
很多数据你最清楚啊!”“连着熬了好几天,状态不太好,怕汇报时出错反而给局里丢人。
” 刘子琨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浓重疲惫,声音沙哑,“让老张顶上吧,
他经验更丰富,数据也熟。我负责把后勤这块的台账再理清楚点,确保万无一失。
”理由充分,姿态放低。女同事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
理解地点点头:“行,琨哥你也别太拼了,身体要紧。那我改一下报上去。
”刘子琨没再说话,走到角落一张堆满文件的桌子前坐下,拿起一份厚厚的物资发放登记表,
一页一页,逐项核对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这些枯燥的数字和名称。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脏在胸腔里正以一种近乎狂暴的节奏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前世的血与痛。
他需要这份看似枯燥的工作,来强行按捺住灵魂深处那头咆哮着想要撕碎一切的野兽。
时间在救灾现场的喧嚣与板房内的键盘敲击声中,如同裹着泥浆的河流,缓慢而滞重地流淌。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帐篷和板房的影子拉得老长。刘子琨终于“核对”完最后一份台账,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手机在裤袋里持续地、微弱地震动起来,
不再是单次的信息提示,而是连续不断的、密集的嗡鸣,
仿佛有无数只毒蜂在口袋里同时振翅。来了。海啸的第一波前兆。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白光映亮了他毫无波澜的眼眸。锁屏界面,
已经被推送的消息彻底淹没。爆!救灾英雄?吸血蛀虫!
某局公务员救灾期间佩戴天价耳环炫富! 速看!
深扒‘天价耳环’公务员刘子琨的惊人后台!疑有通天背景! 愤怒!
前线救灾人员戴奢侈品作秀,良心被狗吃了?
@清廉在线@XX纪委 独家爆料:刘子琨救灾期间多次擅离岗位享乐,奢靡生活曝光!
内附模糊图 #公务员天价耳环# 话题冲上热搜第一!网友:必须严查!
以死谢罪!每一个标题都像淬了毒的钩子,精准地刺向眼球。热搜榜上,
“#公务员天价耳环#”后面跟着一个刺目的、血红色的“爆”字,高高悬挂在榜首。
紧随其后的,是“#刘子琨后台通天#”、“#救灾作秀何时休#”。
刘子琨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点进那个“爆”了的热搜。置顶的,
是一个名为“正义的眼睛”的账号发布的视频。
封面图被精心截取过——正是前世那对玻璃耳环在特写镜头下璀璨夺目的假象,
旁边配着一个穿着救灾冲锋衣、戴着安全帽的模糊侧影,光影处理得极具暗示性,
仿佛在刻意营造一种低调的奢华与虚伪。发布时间:17:48。
距离他发出那条匿名爆料短信,仅仅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
@深圳徐家军原型及其背后的推手,效率惊人。他点开视频。没有声音,
剪辑的画面快速闪过:特写的“天价耳环”闪烁着冰冷锐利的光正是他匿名提供的截图,
然后切换到那个模糊的救灾侧影也是他提供的,
再迅速切到一张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他几年前参加单位聚餐时举着普通玻璃杯的照片,
被恶意P上了一瓶茅台酒的瓶身!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他穿着朴素旧夹克的普通生活照上,
照片被放大,旁边用粗红的箭头标注:疑为价值数万元奢侈品牌外套!
实际是网购的百元仿款。整个视频只有十几秒,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旁白或解说,
只有几个耸人听闻的、加粗的血红色文字弹幕不断跳出: 天价耳环!价值几何?
救灾现场?享乐现场! 神秘后台?深不可测! 严查!开除!判刑!
引导性极强,信息量几乎为零,但煽动性达到了顶峰。评论区的怒火,
如同被点燃的汽油桶,轰然炸开!“吐了!真吐了!救灾现场戴这玩意儿?
你咋不戴个皇冠去呢?!” “人肉他!必须人肉!@XX局 你们眼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