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王金花用存钱罐砸碎我的脚背时,那张三十万的彩礼单正拍在我脸上。
油墨未干的“原会会”三个字陷进鼻血印里,像猪肉档的检疫章。
前世我被这家人卖进屠宰场时,
肋骨断裂的闷响和此刻存钱罐的碎裂声重叠了——可他们不知道,我兜里藏着生锈的菜刀。
这次,谁敢卖我。1砰!存钱罐狠狠砸在我光脚背上,碎片混着硬币飞溅。
我妈王金花的脸几乎贴上我的鼻尖,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死丫头敢藏钱?
这三千块给你弟买手机!王屠户的彩礼单签了没?”我脑子嗡嗡响,
灶台的火光和破窗灌进来的冷风搅成一团。
昏迷三天做的那场”恶梦”还在眼前晃——王屠户的拳头砸在我肋骨上闷响,
我弟原宝摸走我病床枕头底下最后几张钞票,大雪天赤脚踩在冰碴子上钻心的疼。
“烧糊涂了?”我爸原大壮黑黄的脸凑过来,砂纸似的手指头戳我太阳穴。“看看!
王老板仁义!”一张印着红戳子的纸拍在我脸上,油墨味冲鼻子。“三十万彩礼!
下月初八过门!你弟娶媳妇的钱就靠你了!”我捏起那张纸。王屠户,四十岁,杀猪的,
死过两个老婆。我的名字“原会会”像猪肉价签一样印在上面。门帘哐当一声被撞开,
我弟原宝顶着焦黄鸡窝头冲进来,一把抢过纸:“成了姐!我媳妇要三居新房!你赶紧嫁,
年前我就能搂她暖被窝!”胃里酸水猛往上涌。我抠住冰凉的灶台沿,指甲缝塞满黑泥。
王金花还在嚷:“听见没?你弟等钱用!女娃读书顶屁用!
早点嫁人吃香喝辣……”“我不嫁。”嗓子干得像砂纸磨木头。屋里死静。
灶膛里柴火爆响一声。王金花的脸瞬间扭曲,巴掌带着冷风扇过来。“啪!
”左脸***辣发麻,嘴里漫开血腥味。“不嫁?”原大壮喉咙里咕噜低吼,老牛似的。
他一把薅住我衣领往屋后拖,勒得我眼冒金星。厚胶鞋在地上蹭出刺耳怪叫。“放开!
”我嗓子劈了,拼命掰他铁钳似的手指,指甲在他油黑手腕上刮出白痕。没用!
后院柴房破门被他一脚踹开,霉烂木头混着老鼠屎的恶臭扑鼻。我被狠狠掼进去,
后背砸上柴火垛,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哐啷!”锈铁链锁死木门。最后一丝火光被掐灭。
“想通了再出来!”原大壮的声音闷雷般砸透门板。“饿死你个犟种!”脚步声咚咚远去。
黑暗像冰水灌进来。我瘫在湿冷泥地上,左脸肿痛,脚背被碎片割破的地方突突跳。
胃饿得绞成一团,每喘口气都扯着疼。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李婶的破锣嗓:“……真关起来了?老王屠户日子都定了……”“由得她反天?
”王金花尖嗓子扎穿门缝,“赔钱货!养这么大白吃米?饿三天,看她还清高!
贱骨头不打不乖!”“就是,”张婆子幸灾乐祸接口,“杀猪的多肥差!会会丫头眼皮子浅!
”“读书读野了心!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王金花淬了毒似的冷笑,“饿!往死里饿!
看她那身贱骨头能硬几天!”“赔钱货!装啥蒜!”张婆子嘿嘿笑。
每个字都像冰针扎进耳朵缝。我死死咬住嘴皮,血腥味漫开。不能哭。
眼泪在这群畜生面前是狗屁。胃早就吐空了,只剩火烧火燎的绞痛。手指抠进湿冷的泥地里,
指甲缝塞满污垢。黑暗粘稠得像沥青。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死气沉沉的光,趴在烂泥地上。
我蜷在柴草堆里冻得哆嗦,骨头缝里钻寒气。胃饿穿了,嗓子干得冒烟,
咽口唾沫都像吞刀片。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意识泡在冰泥浆里浮沉。
“赔……钱……货……”那三个毒钉子般的字,带着寒风,又一次穿透薄门板,
狠狠凿进我耳朵里。2黑暗像冰水灌进骨头缝。我瘫在柴房烂泥地上,
脚背被存钱罐碎片割破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左脸肿着,
我妈王金花那巴掌扇得我耳朵里嗡嗡响。胃饿得绞成一团,每次喘气都扯着疼。
门外王金花和张婆子的破锣嗓子扎进来。“赔钱货!饿三天看她还硬气!”“就是!
杀猪的多肥!三十万呢!”“贱骨头!不打不老实!”每个字都像针扎进我耳朵。
我不能死在这柴房里,不能像前世一样被他们卖给王屠户打死!腰后那截捆我的粗麻绳头,
硬邦邦硌着我的皮肉。我猛地翻身,摸索着抓住那绳头,塞进嘴里死命咬!麻绳又糙又硬,
一股子土腥和汗臭。牙啃上去直打滑,粗硬的纤维刮得我牙龈生疼。嘴里全是血腥味,
分不清是绳上的脏还是我牙花子破了。腮帮子酸得抽筋,下巴死命往下压,脖子梗得生疼。
黑暗里只有我拉风箱似的粗喘,还有牙齿磨绳子那“咯吱……咯吱……”的怪响,
听得我自己头皮发麻。“咯嘣!”一股麻丝终于被我咬断了!我腮帮子直哆嗦,牙根酸胀。
吐掉嘴里的麻绳渣子,舌头舔到豁口的牙。不能停!我换了个地方,发狠地继续咬!
咯吱……咯吱……汗水混着泥水从我额头滚下来,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灶房那边突然“哐当”一声,像是锅盖摔了。
王金花那破锣嗓子猛地拔高:“……死丫头片子还没低头?水都不给她!饿死拉倒!
”这话像针扎进我耳朵里!我后槽牙猛地加力,腮帮子绷得像石头!“嘣!
”最后一股麻绳终于断了!勒在腰上的死疙瘩一下子松了!我像条脱钩的鱼,
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眼前金星乱冒。冻麻的脚底板踩在冰冷的烂泥里,刺得我一个激灵。快!
脚步声踢踢踏踏往柴房这边来了!王金花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死犟种!骨头多硬?
饿不死你!”锁门的铁链哗啦响!来不及了!我连滚带爬扑向柴房最里面那个泥糊的墙角。
前世冻死前的记忆烧着我的脑袋——我爹原大壮去年藏私房钱的破瓦罐,就在这儿!
冻僵的手指头疯了一样往湿冷的泥壁里抠!指甲盖翻起来,血糊糊扎进泥里也不管!
指尖猛地捅到个硬邦邦、冰凉的东西!是它!那个豁口的破瓦罐!我哆嗦着手掏进去,
一把攥住厚油纸包!撕开!生锈的菜刀沉甸甸地压在我手心,冰得我浑身一激灵!
刀刃上全是暗红的锈斑!“嘎吱——”破木门被拽开条缝,王金花那张刻薄脸刚挤进来一半,
油灯的黄光把她脑门照得发亮。“死丫头片子!想通没……”她话卡在喉咙里,
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死死盯着我手里的菜刀!就是现在!我像头被逼急的狼崽子,
猛地往前一扑!菜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她拽着门栓的那只手腕!“嗷——!
”王金花杀猪似的惨叫炸开!她抓门栓的手触电一样缩回去,整个人往后栽倒!
油灯脱手摔在地上。“啪!”碎了。火苗“腾”地舔上旁边的干草垛!“杀人啦!反天了!
死丫头砍人啦!!”王金花在地上打滚,捂着手腕鬼嚎,血从她指头缝里往外冒。
火光一下子亮堂堂!她身后跟着的张婆子吓得“妈呀”一声,***墩坐地上往后爬。
“小畜生!”我爹原大壮的吼声像疯牛,他从屋后茅坑冲出来,眼都红了,
顺手抄起墙根的劈柴斧头就扑过来!我弟原宝提着裤子跟在后头。火光刺眼。
我脑子里全是前世王家屠户油腻的肥手砸在我肋骨上的闷响,
还有原宝偷我救命钱时那张得意的脸。烧吧!烧光才好!我一步冲出柴房,
手里的菜刀带着全身的狠劲,没头没脑朝着扑过来的原大壮劈过去!他举着斧头格挡,
菜刀狠狠砍在斧头木柄上!“咔嚓!”木柄断成两截!刀锋擦着他肩膀过去。
“嗤啦”刮开油乎乎的破棉袄,带起一溜血珠子!“啊!”原大壮捂着肩膀往后踉跄。
我没停!疯了一样扑到堂屋那张瘸腿破桌前!桌上还摊着那张该死的红戳子彩礼单!
“原会会”三个字像烧红的针扎我的眼!我抡起菜刀,用尽全力劈下去!“嚓——啦——!
”刀剁进桌子缝!那张纸被劈开大口子,被我狠狠一撕!刺耳的撕裂声里,彩礼单碎成几片,
像死蝴蝶一样混着木屑飞散!“断!”我嗓子劈了叉,声音抖得厉害,
但每个字都从牙缝里往外蹦,“今天我原会会跟你们断绝关系!
”我猛地拔出砍进桌缝的菜刀,刀尖直指捂着肩膀哆嗦的原大壮,
还有地上打滚嚎叫的王金花。“谁再敢逼我嫁人!”我死死瞪着他们,“我不会放过他!
别想卖我换钱!”菜刀上的锈混着血,一滴一滴砸在烂泥地上。“疯了!真疯了!
”王金花嚎得更惨。“妈!我的钱!我的彩礼钱啊!”原宝盯着满地碎纸片,
眼珠子快瞪出血,猛地朝我扑过来,像条疯狗,“赔我媳妇!”我憋着的那股气全炸了!
不等他扑到跟前,抬脚就朝他裤裆狠命踹过去!鞋底结结实实撞上软肉的闷响!“嗷呜——!
”原宝瞬间虾米一样弓下腰,捂着裤裆栽倒在地,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惨叫,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会打滚。整个院子死一样静。只有草垛烧起来的噼啪声,
还有地上三个人的痛嚎***。3冷风刀子一样刮过我只穿着单衣的后背。
柴垛的火光映着他们扭曲痛苦的脸。我没路了。攥紧那把豁口的菜刀,手心全是汗。
我最后瞥了一眼那点跳动的火光,猛地转身,朝着黑洞洞的院门疯跑出去!
冻裂的脚底板踩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黏腻腻的,
大概是血和泥糊在一起了。身后传来王金花杀猪似的嚎叫:“抓住她!别让疯子跑了!
抓住啊……”天黑得像锅底灰。寒风卷着朵朵雪花,抽在脸上刀割似的疼。我光着脚丫子,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冻硬的土坷垃上,碎石头硌得钻心。
后原大壮气急败坏的吼叫夹着风声:“……小畜生……抓住打断腿……”肺里像塞满了冷气,
每一次吸气都扯着生疼。我不敢回头,死命朝着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黑影冲。
呼哧……呼哧……“拦住她!疯子砍人啦!”远远的,有邻居被惊动了,
狗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朝我这边围过来。村口!
那棵老槐树黑黢黢的枝杈在风里乱晃。树旁边土坯墙上斜靠着一辆破自行车,
车把上挂了个脏兮兮的蛇皮袋——是村东头李老栓进城卖山货的车!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扯下那臭烘烘的蛇皮袋甩飞,抓住冰冷刺骨的车把,
抬腿就往车座上跨!脚蹬子冻得冰脚!自行车链条锈死了!“咔啦咔啦”干响,纹丝不动!
“在那儿!自行车!别让她骑走!”张婆子那破锣嗓子像砂轮磨铁皮,刺得我耳膜疼,
她就在不远!血往我头上涌!我丢掉那把豁口菜刀,双手死死抓住冰凉的车座,
用整个身体的重量,使出吃奶的劲往下猛地一压!
锈死的链条发出一串刺耳的“嘎吱……嘎吱……”***,猛地“咔哒”一下,松动了!成了!
我翻身骑上去,冻得发木的光脚丫子死命蹬住那冰冷硌脚的铁蹬子,全身的力气都砸下去,
狠命一踩!“哐当!吱呀——!”破自行车像头快散架的老驴,猛地往前一窜,
摇摇晃晃地冲了出去!寒风像冰水一样,猛地灌进我单薄的破衣服里,
刮得我骨头缝都疼透了。“别跑!死丫头站住!”原大壮捂着肩膀的身影出现在歪脖子树下,
一只没受伤的手胡乱往前抓,差点揪住我飘起来的衣角,“李老栓的车!我的车!
”我头也不回,把吃奶的劲都用在两只脚上,拼命地往前蹬!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冻土路,
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身后那些叫骂声、狗吠声、脚步声搅成一锅粥,
被呼呼的北风越吹越远,越来越模糊,终于听不见了。冰冷的风像鞭子,
狠狠抽打着我***的脖子和光脚丫。脚底板刚才被石头割破的地方,沾上冰冷的泥土,
火烧火燎地疼。不能停!我咬紧后槽牙,把全身的力气都砸在两只脚蹬子上。
破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浑身零件都在疯狂地“哐当哐当”乱响,车龙头左摇右摆,
好几次差点把我甩进路旁结冰的臭水沟里。***底下那硬邦邦的车座,硌得我尾椎骨生疼。
冷风卷着雪粒子,像无数根针扎在我只穿着单衣的后背上。远处村子那点可怜的灯火,
像快要熄灭的鬼火,在漆黑的荒野尽头跳了几下,终于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身下这条坑坑洼洼的冻土路,像条僵死的长虫,扭曲着伸向望不到头的黑暗。
只有车轮碾过冻土的“嘎吱”声,还有我像破风箱一样粗重吓人的喘息,撕扯着死寂的寒夜。
冷!饿!疼!脚底板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可我顾不上这些。我哆哆嗦嗦地腾出右手,
死死按在胸口——单衣下面,薄薄的一叠东西硬邦邦地硌着我的皮肉。
是我昏迷前最后一点清醒,偷藏起来的身份证,还有紧紧卷成一卷的两百块钱。它们还在!
硌得我心口发疼。这是我的命!4县城像个巨大的冰窟窿。我光脚踩着冻硬的柏油马路,
脚底板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每一步都钻心地疼。身上那件单衣薄得像纸,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冻得我骨头缝都僵了。李老栓那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乱响的破自行车,
被我扔在进城路口的垃圾堆边上。推着它太显眼,我怕原大壮他们顺着车辙印追来。
天蒙蒙亮,灰白色的光像掺了水的墨汁,勉强能看清街边的铺子都还关着门,
卷闸门铁青着脸。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火烧火燎地疼。我哆嗦着手摸进怀里,
那卷用破布条缠着的两百块钱还在,硬邦邦地硌着心口。还有那张薄薄的身份证,
边缘有点扎手。不能乱花!这点钱是我的命根子!得找个能活命的营生。
我拖着冻得没知觉的脚,漫无目的地往街深处挪。
一股熟悉的、混着油香和葱蒜焦糊的味道突然钻进鼻子。
我猛地抬头——街角支着个简陋的煎饼摊!一个裹着厚棉袄的胖女人正手忙脚乱地摊煎饼,
旁边蜂窝煤炉子上坐着个黑乎乎的大铁壶,呼呼冒着白气。
这味道……和我前世在小吃店打工时闻的一模一样!胃里更饿了,绞得生疼。
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鼓起勇气挪过去。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像踩在冰刀子上。
“大姐……能……能给口热水吗?我……我给钱……”我声音抖得不成调,牙齿磕得咯咯响。
胖女人抬起头,一张圆脸上冻得通红。她扫了我一眼——光脚,单衣,脸上脏兮兮,
嘴唇冻得发紫。她愣了一下,没说话,麻利地拿起炉子边一个掉漆的搪瓷缸,
从大铁壶里倒了满满一缸热水递过来。“快捧着!冻死人了!”她嗓门挺大,带着点不耐烦,
可那缸热水递过来的动作一点没犹豫。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两只冻僵的手死死抱住那滚烫的搪瓷缸。灼热的温度烫得我手心发疼,
可这点疼比起冻僵的麻木好太多了!我哆嗦着凑到缸边,狠狠吸了一口滚烫的水!
热水像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烫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可那股冻透骨髓的寒气好像被冲开了一点缝。“谢谢……谢谢大姐……”我声音带了点哽咽。
“谢啥!大冷天的,作孽哦。”胖大姐摇摇头,又低头忙活她的煎饼。面糊舀在铁鏊子上,
“滋啦”一声响,一股焦糊味更重了。她手忙脚乱地刮平,打鸡蛋,鸡蛋清淌得到处都是,
边缘很快就焦黑发硬。她笨拙地用铲子去卷,煎饼裂开好几道口子,酱料抹得也不均匀。
我看着那不成形的煎饼,脑子里猛地炸开一幅画面——是前世!
我在省城那个小吃店后厨打工,那个姓孙的老师傅!他摊煎饼又快又漂亮!面糊稀稠正好,
摊开薄厚均匀,鸡蛋打上去瞬间凝固成金黄一片,酱料抹得又匀又香,铲子一翻一卷,
利利索索一个金黄的圆筒就出来了!那香味能飘半条街!“大姐,”我抱着搪瓷缸,
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还有点哑。“您这面糊……是不是太稠了?
火好像也有点大……”胖大姐猛地抬头看我,有点吃惊:“你懂这个?
”“以前……在省城小吃店帮过工。”我含糊地说,低头又喝了一大口热水,
暖流顺着喉咙下去,脑子也清楚了些。前世那些偷看偷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孙老头那点不外传的窍门,这会儿全在我脑子里蹦!“那你说咋弄?”胖大姐半信半疑。
“面糊要稀一点,加点绿豆粉,摊出来薄脆。火不能太冲,得稳。鸡蛋不能太早打,
等面糊半熟……”我盯着她的鏊子,把脑子里孙老头那套东西,尽量简单地说出来。
胖大姐听着,将信将疑地试了试。她舀了点水调稀了面糊,又减了点火。
等鏊子热度刚好的时候,舀一勺面糊,“滋啦”——声音清脆多了!她手腕一转,
薄薄一层面糊均匀铺开,边缘微微翘起,泛着诱人的焦黄!她赶紧磕了个鸡蛋上去,
蛋清瞬间凝固,包裹着金黄的蛋黄!酱料均匀抹开,撒上葱花碎,
铲子利落地一卷——一个金黄酥脆、酱香浓郁的煎饼果子成了!比刚才那个好看十倍!“嘿!
神了!”胖大姐看着手里那个漂亮的煎饼果子,眼睛都亮了,脸上那点不耐烦全没了。
“妹子你行啊!有两下子!”她把那个煎饼果子塞给我:“快!趁热吃!算姐谢你的!
”煎饼果子滚烫的温度透过油纸传到我手上。我饿疯了,也顾不上烫,狠狠咬了一大口!脆!
香!酱料的咸鲜、葱花的清香、薄脆的焦香在嘴里炸开!
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瞬间被压下去大半!我狼吞虎咽,几口就干掉了一个,噎得直抻脖子。
“慢点慢点!喝口水!”胖大姐又给我倒了缸热水。我捧着热水,看着胖大姐——刘玉梅,
她后来告诉我她的名字——心里那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试探着问:“刘姐……您……您这儿还缺人手不?我……我能帮您摊煎饼!我不要工钱!
管吃住就行!”我把自己被逼婚、逃出来的事简单说了,没说重生,只说是被家里卖人,
跑出来的。刘玉梅听着,圆脸上的表情从吃惊到同情。最后叹了口气:“唉!这都啥年代了!
妹子你也是个苦命的!行!你就跟着姐干!姐管你吃住!工钱……等你干好了再说!
”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又被我狠狠憋回去。我用力点头:“谢谢刘姐!我……我一定好好干!
”5刘玉梅的小摊在县中旁边,学生多。按我说的法子改良后,煎饼果子又好看又好吃,
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以前半天卖不完一盆面糊,现在不到中午就卖光了!
摊子前经常排起小队。我上手很快。前世偷偷看了孙老头摊了无数次,
那些动作就像刻在我骨头里。舀面糊、摊开、打蛋、抹酱、卷饼,动作麻利得像跳舞。
刘玉梅主要负责收钱、吆喝和准备东西。我成了摊煎饼的主力。日子一天天过去,
冻裂的脚好了,身上也渐渐有了点肉。刘玉梅人厚道,不仅管吃管住,晚上收摊后,
还把她家阁楼上那个堆杂物的角落收拾出来给我住,虽然窄小,但能遮风挡雨。
她还把她闺女***的旧棉袄、旧棉鞋给了我,虽然又大又破,但暖和多了。
刘玉梅把卖煎饼的钱都收在一个铁皮饼干盒里。晚上收摊回去,她总会把盒子里的钱倒出来,
一张张捋平数清楚,然后乐呵呵地告诉我:“会会!今天又比昨天多卖了十五块三毛!
”“会会!这个月刨去本钱,咱俩能分八十多呢!”我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纸币,
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这是我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不是被抢走的!一年后,
我的煎饼手艺在县城这条学生街已经小有名气。我和刘姐商量,自己单干。刘姐有点舍不得,
但还是同意了。我把这一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拿出来,又厚着脸皮跟刘姐借了点,
在县中后门更热闹的路口,也支起了一个小煎饼摊。摊子名字简单粗暴,就叫“会会煎饼”。
我摊煎饼快、准、狠,动作麻利得像机器。味道好,用料实在,价钱公道。
学生和赶早班的工人都爱买我的。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出摊,一直忙活到下午。
手指头被烫起泡,手腕累得发酸,可看着钱盒子里的钱一天天多起来,再累也咬牙撑着。
第三年头上,我租了个小门脸,挂上了“会会早餐店”的招牌。不再只是煎饼,
还卖豆浆、油条、包子。我请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大姐帮忙。店里的主打还是煎饼,
是我改良过的秘方,整个县城独一份。生意好得不得了,早上店门口排的队能拐弯。第五年。
我穿着干净厚实的棉袄,坐在县里最好的房产中介门店里。暖气开得很足,
冻僵的脚早就成了过去式。我对面坐着的西装男人,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原女士,
这套学区房位置绝对好,楼层也合适,三室两厅,全款八十七万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