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工地没了第七天,我摸着他帆布包里的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指腹蹭过"五年前"的日期。
他当年说"没考上"时,我正催着要给小儿子交学费。
后来才知道,他把梦想揉成汇款单,把苦咽进馒头里,连临终前那封"妈,我攒够复读钱了"的信,都没来得及寄。
如今新房快盖好了,吃橘子糖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1.柱子走了七天了。
秀莲坐在炕沿上,阳光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棂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格子。
屋里还堆着没烧完的纸钱,空气里飘着一股呛人的纸灰味,混着点柱儿生前常用的廉价肥皂味。
她要整理柱儿的遗物。
帆布包是他从工地背回来的,边角磨得发亮,带子断了一截,用粗麻绳草草捆着。
秀莲把包倒过来抖,掉出些铁钉、半截铅笔,还有个用塑料袋裹了三层的东西。
解开塑料袋,是张纸。
被揉得皱巴巴的,又被人小心翼翼抚平,边缘都磨毛了。
秀莲眯着眼瞅,红底黑字,最上头印着“省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底下是柱儿的名字,旁边盖着个鲜红的圆印章,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手一抖,纸飘落在地。
五年前,柱儿从县城回来,耷拉着脑袋说:“妈,没考上。”
她当时正蹲在灶房烧火,闻言把火钳往灶膛里一戳,火星溅出来:“我就知道你没出息!
供你读那么多年书,还不如早点去挣钱!”
柱儿没辩解,只闷闷地说:“我去工地吧,能多挣点。”
她那时正愁小儿子石头的学费,听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还骂:“早该这样!
当哥的,就得替家里担着!”
如今这张纸躺在地上,像个响亮的耳光,抽得秀莲耳朵嗡嗡响。
她蹲下去捡,手指触到纸页,薄得像片叶子,却重得拎不起来。
纸角有处折痕,深得像是被人反复攥过,上面还沾着点褐色的印子,像是干涸的血迹。
秀莲忽然想起,柱儿去工地的第一年,过年回来时,手背上有道长长的疤,他说是“搬钢筋蹭的,不碍事”。
她当时光顾着数他带回的钱,连句“疼不疼”都没问。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秀莲盯着那张录取通知书,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打湿了“省医学院”那几个字。
2.秀莲把录取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