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过三更，苏绾意贴着宫墙阴影疾行。
夜行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
"小姐，太危险了！
"青杏拽住她衣袖，"万一被巡夜的发现...""松手。
"苏绾意甩开她，"在这等着，若我卯时未归立刻回府告诉父亲，玉佩内侧有慎字。
"宫墙西角的偏门虚掩着，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绾意指尖刚触到门环，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寒风。
"苏小姐倒是守时。
"萧景逸的声音近在耳畔，龙涎香混着夜露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绾意旋身后撤，匕首己抵上来人咽喉。
"殿下深夜相邀，不合礼数吧？
"她声音发紧。
萧景逸不避不让，任刀尖在喉结上压出凹痕："苏小姐持刀赴约，就是大家闺秀的礼数？
"月光下，他玄色蟒袍泛着幽蓝，腰间竟未佩玉。
"绾意只是自保。
"她收刀入袖，"殿下纸条上写的...""跟我来。
"萧景逸突然揽住她腰身，纵身跃上宫墙。
苏绾意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己贴在他胸前。
三丈高的宫墙转瞬即至，落地时她腿一软，被萧景逸稳稳扶住。
"将门之女，怕高？
"他低笑。
苏绾意挣开他的手："殿下究竟要带绾意去哪？
"萧景逸不答，径自走向一处假山。
他在某块凸起的石头上按了三下，山体竟滑开一道暗门。
"敢跟来么？
"他回头看她，眼中闪着挑衅的光。
苏绾意抿唇，一把扯下面纱："带路。
"密道潮湿阴冷，石壁上每隔十步嵌着一颗夜明珠。
萧景逸走得很快，苏绾意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殿下...""嘘。
"萧景逸突然转身，食指抵在她唇上，"上面是羽林卫值房。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苏绾意却觉得唇上像被烙铁烫过。
头顶传来靴子踏过地砖的声响，她屏住呼吸。
"北境加急军报，殿下为何不呈报陛下？
"有人在说话。
"你懂什么，二皇子吩咐了..."脚步声渐远，苏绾意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萧景逸的衣襟。
"听出来了？
"萧景逸俯身在她耳边道，"你父亲副将的声音。
"苏绾意浑身一僵："不可能！
陈副将明明...""明明该在陇右押送军饷？
"萧景逸冷笑，"三日前他就秘密返京了，现在住在二皇子别院。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自己看。
"苏绾意展开一看，是北境布防图，右下角盖着苏将军的印信，但印泥颜色不对。
"这是伪造的！
父亲从不...""本宫知道。
"萧景逸突然掐灭她话头，"但若这图出现在突厥可汗帐中，你说陛下会信谁？
"苏绾意手指发颤，竹简"啪"地掉在地上。
密道忽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石门开启的轰响。
"有人来了。
"萧景逸一把拽住她手腕，"走！
"黑暗中她被他拉着狂奔，转弯时撞上一堵肉墙。
萧景逸闷哼一声，反手将她按在石壁上。
"别动。
"他气息喷在她耳际，"是赵风。
"火把的光亮由远及近，苏绾意紧贴石壁，能清晰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萧景逸的手还扣在她腕间，拇指正好按在脉门上。
"殿下？
"赵风的声音在拐角处响起。
萧景逸突然低头，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叫。
""什么？
""叫出声。
"他声音沙哑，"否则我们都会死。
"苏绾意瞬间明白他的用意，脸颊烧得滚烫。
她咬牙在舌尖狠咬一口，痛呼出声："啊！
殿下...轻点..."萧景逸眼神一暗，猛地将她腰带扯松半寸。
外袍滑落的声响在寂静的密道中格外清晰。
"滚出去！
"萧景逸对着拐角厉喝，"本宫现在没空见人！
"火把光停顿片刻，迅速远去。
苏绾意腿一软，被萧景逸捞住腰肢。
"演得不错。
"他声音里带着戏谑，"苏小姐对这等事，倒不似闺阁女子般生涩。
"苏绾意扬手欲打，被他轻易扣住手腕。
挣扎间袖中匕首滑出，"铮"地钉入石壁。
"好身手。
"萧景逸眯眼打量她握刀的姿势，"虎口有茧，腕力沉稳苏小姐这京城第一闺秀，私下练了多久刀法？
"苏绾意呼吸一滞。
月光从头顶气窗斜射下来，正好照在她右手虎口，那里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
"殿下看错了。
"她迅速收手，"这是刺绣时..."萧景逸突然抚上她掌心，指尖划过那些茧子："苏家刀法第七式回风拂柳，需反手握刀这些茧子的位置，本宫熟得很。
"苏绾意如坠冰窟。
父亲曾言，能认出苏家刀法的人，不是至亲就是死敌。
"殿下究竟...""嘘。
"萧景逸再次打断她，从袖中取出那块玉佩系回腰间，"现在，说说你父亲与二皇子的往来。
""绝无此事！
"苏绾意脱口而出，"父亲忠君爱国...""那陈副将为何私调边境三营兵力？
"萧景逸冷笑，"为何你上月收的二皇子礼单上，有西域奇毒朱颜改？
"苏绾意瞳孔骤缩。
父亲近日咳血，大夫查不出病因..."不可能！
二皇子明明...""明明许诺你父亲拥立之功？
"萧景逸步步紧逼，"还是许诺你太子妃之位？
""荒唐！
"苏绾意气得发抖，"殿下若真这般猜疑，何必冒险约见绾意？
"萧景逸忽然笑了。
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因为本宫想知道，苏家的‘大家闺秀’，到底站在哪边。
"远处传来三声鹧鸪叫，萧景逸神色一变："羽林卫换岗了，我送你出去。
""不必。
"苏绾意整好衣襟，"殿下还没回答，为何玉佩上刻着慎字？
"萧景逸脚步一顿："先皇所赐，警示本宫慎言慎行。
"他转身时眸色深沉，"现在，该苏小姐表态了。
"苏绾意捡起地上竹简，就着月光细看，布防图是假的，但印信却是真的。
"三日内。
"她咬牙道，"我给殿下想要的答案。
"回府路上，苏绾意绕道去了城西药铺。
"姑娘要什么？
"老掌柜睡眼惺忪。
"朱颜改的解药。
"老人瞬间清醒："姑娘说笑，那是西域...""我知道掌柜年轻时行走西域。
"苏绾意褪下玉镯推过去，"家父急需。
"老人盯着镯子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苏将军中的毒？
"苏绾意心头一跳："您知道？
""上月有个军爷来买过朱颜改。
"老人从柜底摸出个小瓷瓶，"说是...二皇子府上要的。
"东宫寝殿，萧景逸正在听赵风汇报。
"苏小姐去了济世堂，取了解药。
""果然。
"萧景逸摩挲着玉佩，"二皇子这是要逼苏家站队。
""殿下为何不首接告诉苏小姐，那毒其实是...""不急。
"萧景逸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等她自己发现，才知本宫是唯一能救苏家的人。
"他忽然想起密道里苏绾意那双含着怒火的眸子，唇角不自觉扬起。
"备马，本宫要去趟大理寺。
""现在？
""查苏将军副将的调兵手令。
"萧景逸系上披风，"另外，把北境军报泄露给二皇子的人...处理掉。
"赵风领命而去。
萧景逸从暗格取出一卷画轴，缓缓展开。
竟是苏绾意挽弓射箭的画像，落款日期是半年前。
"小狐狸。
"他轻抚画中人英气的眉眼，"本宫倒要看看，你这身本事能藏到几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