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的食堂像口沸腾的铁锅。
侯亮平端着一碟咸菜、两个馒头找座位，刚要坐下，就见李建国被三个男生堵在角落。
领头的染着黄头发，是学生会纪检部的干事张超，正用筷子敲着李建国的搪瓷缸：“农村来的就是不一样啊，缸子比脸还干净——哎，听说你想竞选生活部？
知道生活部管啥不？
管食堂采购，油水多着呢，你懂规矩不？”
李建国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不懂啥规矩，我就想让食堂的菜便宜点。”
“便宜？”
张超嗤笑一声，一脚踩在李建国的凳腿上，“菜价是你能说了算的？
明天招新面试，我看你还是别来了，省得丢人。”
侯亮平刚要上前，脑海里的系统弹窗突然跳出来：事件分析：张超，其父为汉东大学后勤处处长，长期垄断食堂食材供应。
阻止李建国竞选，是为排除潜在威胁。
祁同伟提示：别急着硬碰硬。
他要的是面子，你给个台阶，保住李建国的机会才是关键。
记忆碎片闪过：年轻时的祁同伟在警校被队长刁难，他当场掀了桌子，结果被记了大过。
侯亮平深吸一口气，端着餐盘走过去，故意撞了张超一下，馒头滚到地上。
“不好意思啊，人太多了。”
他弯腰去捡，声音不大不小，“张干事是吧？
我刚才听李建国说，他准备了个‘校园浪费整改方案’，说食堂每天倒掉的剩饭能喂饱半个村子，你要不要听听？”
张超愣了愣。
他爸最头疼的就是上级检查食堂浪费问题，这要是被个新生捅上去……他瞥了眼侯亮平，又看看攥着拳头的李建国，哼了一声：“面试让他来，能不能过，看本事。”
说完带着人走了。
李建国眼圈发红：“亮平，我……先吃饭。”
侯亮平把自己的馒头分他一个，“你的方案，真能算出剩饭有多少？”
李建国点头：“我每天打饭时都数，馒头筐子下午西点就空了，早上却要倒一垃圾桶馊的。
肯定有人多报采购量。”
系统提示：李建国具备“数据敏感”特质，可重点培养。
民心值+20。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点感慨：“这股认死理的劲，比我当年强。
我那时候认的是‘权力理’，他认的是‘实在理’。”
夜里的宿舍，王磊对着镜子试新领带，藏青色的，上面绣着细金线。
“明天面试，我爸托人跟部长打过招呼了。”
他瞥了眼上铺翻书的侯亮平，“你那稿子改完了？
别到时候紧张得说不出话。”
侯亮平没抬头。
他在看李建国白天补充的方案，纸页边缘被李建国的汗渍浸得发皱，上面用铅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馒头每个重120克，每日剩余约300个，折合面粉……”月光从窗户爬进来，照在王磊的电子表上，也照在侯亮平摊开的《刑法学原理》上。
书里夹着张老照片，是他和父母在吕州老家的院子里拍的，背景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他小时候量身高的歪扭刻痕。
祁同伟记忆碎片触发：1982年，祁同伟第一次领到工资，给高育良买了瓶茅台，回家时却发现母亲病了没钱治。
他在医院走廊里蹲了半夜，烟蒂堆成了小山。
脑海里的画面带着烟草味和消毒水味。
年轻的祁同伟攥着空钱包，指甲掐进掌心，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亮平，你说……我们能选上不？”
李建国从上铺探出头，月光照在他黝黑的脸上，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星星。
侯亮平合上书：“选不上也没事。
至少让他们知道，有人在乎这些事。”
王磊嗤笑一声：“在乎有啥用？
这年头，有关系才管用。”
他摘下电子表放在枕边，表针走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我爸说了，政法系的高育良主任，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跟他搞好关系，比啥都强。”
提到高育良，侯亮平想起白天报到处的场景。
高育良的手指在他胳膊上捏那一下，不轻不重，却像枚钉子，钉在记忆里。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
解锁“微表情解析（初级）”——高育良在提出“打招呼”时，右眼尾有0.5秒的收缩，属于掩饰性动作。
祁同伟的声音冷下来：“他那是在试探你。
看你是不是个能被拿捏的软骨头。
当年他对我也这样，我没扛住，你得扛住。”
侯亮平摸了摸手腕上的旧表，表壳冰凉。
他想起父亲说的：“人这一辈子，就像这表，走得慢点不怕，别走错了方向。”
第二天面试，侯亮平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会议室里坐着五个评委，高育良坐在中间，手里转着钢笔。
王磊刚面试完，出来时冲他扬了扬下巴，一脸志在必得。
轮到侯亮平，他刚要开口，高育良突然打断：“听说你拒绝了我的‘建议’？”
侯亮平点头：“高老师，我觉得竞选应该公平。”
“公平？”
高育良放下钢笔，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那你说说，什么是公平？
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起点不一样，怎么公平？”
这问题像块石头，砸得侯亮平一怔。
祁同伟紧急提示：别扯大道理！
说你看见的！
侯亮平深吸一口气：“我室友李建国，每天早饭只敢买半个馒头，因为舍不得钱。
但他算出来食堂每天倒掉的剩饭，够二十个像他这样的同学吃一周。
我觉得，让想吃饭的人能吃饱，让浪费的人受约束，这就是眼下最实在的公平。”
他从口袋里掏出李建国的方案，纸页被攥得发皱：“这是具体的数据，我们想在学生会设个‘节约监督岗’……”高育良没看方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敲了七下，突然笑了：“有点意思。
侯亮平，你比我想象的……更接地气。”
面试结果出来，侯亮平以最高票当选学生会副主席，李建国进了生活部。
王磊落了选，回宿舍时把领带扯下来扔在地上，摔了杯子：“肯定是高育良故意的！
他就是看我爸不顺眼！”
侯亮平没理他，走到窗边。
阳光正好，照在楼下的香樟树上，蝉鸣依旧聒噪。
他仿佛看见系统空间里，祁同伟的影子站在光里，背挺得笔首，像年轻时在操场上敬礼的模样。
系统提示：“拒绝捷径”系列任务完成。
奖励：祁同伟记忆碎片（完整）——1977年，祁同伟在高考考场写下志愿：“愿为人民服务”。
那一刻，侯亮平突然明白，所谓初心，或许就藏在这些笨拙的坚持里，藏在被汗渍浸皱的纸页上，藏在每个想让世界变好一点的念头里。
而那些裂痕里透出的光，终将把路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