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波与余音周三的午后总有种昏昏欲睡的粘稠感。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推导着复杂的函数公式，粉笔末簌簌落在教案上，像下了场无声的雪。
苏清允正低头演算，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校服衣角。
力道很轻，带着点试探。
她侧过头，姜凝晚正对着她挤眼睛，下巴往教室后门的方向点了点。
苏清允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隔壁班校服的女生正扒着门框往里张望，眼神首勾勾地锁在周序淮的位置上。
那女生烫着卷发，化着精致的淡妆，校服裙子被改得很短，是学校里很惹眼的类型。
“又是来找周序淮的，”姜凝晚压低声音，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圈，“高二的林薇薇，追了他快一个月了，送早餐送情书，周序淮理都没理。”
苏清允的目光在那女生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收回，落在自己的习题册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那里还留着上次周序淮写解题步骤的笔迹印记。
她确实见过这个林薇薇几次，每次都打扮得亮眼，像朵开得张扬的玫瑰。
和姜凝晚描述的“周序淮喜欢的类型”完全吻合。
“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姜凝晚咬着笔杆，一脸困惑，“林薇薇这样的他不要，之前那个舞蹈队的学姐也没成，难道他想孤独终老？”
苏清允没接话。
她其实不太关心周序淮的感情史，只是每次听到这些，心里总会莫名地泛起一丝细微的涩意，像喝了没泡开的绿茶。
正想着，后门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呼喊：“周序淮！”
整个教室的目光又一次被吸引过去。
周序淮皱着眉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他没起身，只是冷冷地瞥了林薇薇一眼：“有事？”
“我给你带了奶茶，”林薇薇拎着袋子走上前，脚步轻快地停在周序淮桌旁，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苏清允的背影，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你最喜欢的那家。”
周序淮没看那杯奶茶，语气更冷了：“拿走，我不喝。”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
她咬了咬唇，视线落在苏清允身上，忽然笑了笑，声音拔高了些：“这位是新来的转学生吧？
长得真秀气，难怪周序淮最近总往后看呢。”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苏清允的脊背瞬间绷紧，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视线变得灼热，有好奇，有调侃，还有林薇薇那带着敌意的目光。
周序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薇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说话注意点。”
林薇薇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眼圈瞬间红了：“我……我就是开玩笑的……我的事，轮不到你开玩笑。”
周序淮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把东西带走，以后别再来我们班。”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薇薇咬着唇，看了看周序淮，又看了看始终没回头的苏清允，最终还是拎着奶茶，委屈地跑了出去。
教室里的哄笑声渐渐平息，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周序淮弯腰扶起椅子，坐下时动作很重，像是在发泄什么。
他没看苏清允，却能感觉到前座的人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握着笔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火，不是对林薇薇，而是对自己。
刚才林薇薇说话的时候，他本该更快地打断，不该让那些话落到苏清允耳朵里。
“别理她，”他低声开口，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脑子不好。”
苏清允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握着笔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字迹却有些发颤。
周序淮看着她微颤的笔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拿出物理书，假装翻页，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落在她的发顶上。
那枚黑色的发圈还别在她耳后，把碎发束得整整齐齐，露出的脖颈线条干净又纤细。
真好看。
他又一次这么想。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们聚在树荫下聊天。
姜凝晚拉着苏清允坐在石凳上，兴奋地指着篮球场：“快看！
季观他们在打球！”
苏清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周序淮正在场上运球。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T恤，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肌肉线条，跑动、跳跃、投篮，动作一气呵成，引得场边女生阵阵尖叫。
他确实很耀眼，像太阳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周序淮打球超帅的吧？”
姜凝晚拍着手，“不过他平时很少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似的。”
苏清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周序淮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投篮的动作顿了一下，篮球擦着篮筐滚了出去。
他转过身，目光精准地和苏清允对上，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张扬的笑。
那笑容和平时的冷淡截然不同，带着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像夏日里最烈的酒，瞬间撞得苏清允心跳漏了一拍。
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天边的云，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要挣脱束缚。
“哎，他好像在看你耶，”姜凝晚推了推她的胳膊，笑得一脸暧昧，“你俩绝对有情况。”
“别瞎说。”
苏清允的声音有点发紧，脸颊比刚才更烫了。
正说着，周序淮突然朝着她们这边跑了过来。
他浑身是汗，额头上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落在锁骨上，带着点野性的性感。
他在苏清允面前站定，随手拿起石桌上的水瓶拧开，仰头灌了几口。
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苏清允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跟着那弧度动了动，又猛地收回，指尖掐进了掌心。
“喂，”周序淮喝完水，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刚才那道物理题，听懂了吗？”
苏清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早上那道题。
她点点头：“懂了，谢谢。”
“懂了就好，”周序淮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两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以后有不会的，随时问。”
说完，他没等苏清允回应，转身又跑回了球场。
姜凝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苏清允，突然叹了口气：“完了完了，周序淮这棵铁树，怕是要为你开花了。”
苏清允没说话，只是心里那丝细微的涩意，不知何时己经被一种陌生的、甜甜的感觉取代，像喝了加了蜜的柠檬水。
她抬起头，看向球场上那个跳跃的身影，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或许，这个北方的秋天，真的会因为某个人，变得不一样。
她想。
而球场上的周序淮，看似在专注地打球，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追随着树荫下那个清冷的身影。
看到她偷偷看自己时慌乱的样子，他投篮的动作都变得更有力了些。
季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揶揄：“行啊周序淮，为了在新同学面前表现，拼了？”
周序淮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勾了勾唇角，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看球。”
他说，眼底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夕阳西下时，苏清允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周序淮的车恰好停在路边，黑色的宾利在一众自行车里格外显眼。
他摇下车窗，探出头：“我送你？”
苏清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家不远。”
“不远也不顺路，”周序淮的语气有点别扭，“我就是……刚好路过。”
苏清允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江南的烟雨，瞬间软化了她清冷的眉眼。
“真的不用了，谢谢。”
周序淮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细细的线，缠绕着他的心。
他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走远，首到再也看不见。
司机发动了车子，周序淮却突然说：“等等。”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着“林薇薇”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键。
然后，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或许，是时候该告别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日子了”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