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的周五,阳光把食堂的玻璃窗晒得发亮。
李砚碎端着餐盘找座位,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靠窗的位置——尉风正和赵磊、林宇坐在一起,面前摆着一碟没怎么动的青菜,手里捏着个肉包,听赵磊讲着什么,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
“这边!”
苏晓晓在角落挥了挥手,李砚碎快步走过去,把餐盘放在桌上。
糖醋里脊的酸甜味混着食堂特有的蒸汽飘过来,她却没什么胃口,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余光总往那个方向飘。
“你看三班那个女生,刚才端餐盘差点撞到尉风,他顺手扶了一把,那女生脸都红透了。”
苏晓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
李砚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个扎马尾的女生端着餐盘快步走开,背影都透着慌乱。
尉风像是没在意,正低头跟林宇讨论物理卷子的最后一道题,手指在桌面上划着受力分析图,动作和他在黑板上演算时一模一样。
赵磊在旁边插不上话,就拿起尉风碟里的青菜往嘴里塞,被他笑着拍开手:“不爱吃也别抢我的。”
“哟,还护食呢?”
赵磊挑眉,“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去不去打球?”
尉风点头,咬了口肉包,碎屑沾在嘴角,他抬手一抹,反倒蹭得更明显了。
李砚碎看着那点白色的碎屑,突然想起考试时他掉在地上的那支笔,指尖微微发痒。
“你看什么呢?”
苏晓晓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了然地笑了笑,“说真的,他今天穿的这件白T恤,跟上次在林荫道帮你捡画册时穿的是同一件吧?”
李砚碎的脸腾地红了,慌忙夹起一块里脊塞进嘴里,糖醋的酸味呛得她眼睛发酸。
下午的体育课在操场,老师刚宣布自由活动,赵磊就拽着尉风往篮球场跑。
李砚碎和苏晓晓坐在看台上,手里转着空水瓶,看他们组队打三对三。
尉风运球时重心压得很低,白色T恤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线清晰的弧度,赵磊从侧面扑过来抢球,他侧身一躲,抬手投篮,动作干净得像教科书。
“帅啊!”
看台上有人喊了一声,李砚碎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阳光落在尉风扬起的手腕上,把那道浅疤晒得发亮,他落地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林宇在旁边笑着捶他后背:“行不行啊你?”
他回手推了一把,两人闹作一团,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休息时,尉风走到场边拿水,赵磊跟在后面絮叨:“刚才那球要是传给我,早进了……”他拧瓶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往看台上扫了一眼,李砚碎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鞋带,首到听见苏晓晓说“他看过来了”,才敢偷偷抬眼——他己经拧开瓶盖在喝水了,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侧脸的线条被晒得有点模糊,像幅没干透的画。
放学前的班会课,班主任在讲台上念期中排名。
念到“尉风,年级第十五”时,班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赵磊在下面吹了声口哨,被老师瞪了一眼。
尉风坐在座位上,手指转着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耳根微微发红。
李砚碎攥着自己的成绩单,上面“年级一百二十三”的数字刺得她眼睛发疼——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些。
班会结束后,苏晓晓拉着李砚碎去小卖部买冰棍,刚走出教室,就看见尉风和林宇站在走廊尽头。
林宇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指着某页在说什么,尉风皱着眉听,时不时点头。
夕阳的光从走廊尽头涌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安静的剪影。
“走吧,再不走冰棍要化了。”
苏晓晓拽了拽她的胳膊,李砚碎被拉着往前走,经过他们身边时,听见尉风说:“这道题的解法……”声音很轻,混着走廊里的喧闹,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她心上。
她没敢回头,首到走出教学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才慢慢松开攥得发皱的衣角。
手里的冰棍开始融化,甜腻的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滴,像她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黏糊糊的,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苏晓晓舔着冰棍笑她:“你看你,手都红了。”
李砚碎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果然被冰得发红,像刚才偷偷看尉风时,烧红的耳根。
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拍球声,咚、咚、咚,和她心跳的节奏,又一次重合了。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过,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
李砚碎摊开物理练习册,盯着一道力学题看了半天,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下午体育课的画面——尉风投篮时扬起的手腕,被汗水浸湿的额发,还有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这道题卡了半小时了?”
苏晓晓凑过来看了一眼,用笔尖点了点受力分析图,“你看这里,摩擦力方向搞反了。”
李砚碎“啊”了一声,才回过神,脸颊有点发烫。
她顺着苏晓晓指的方向重新演算,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尉风正低头写着什么,台灯的光晕落在他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练习册上,像落了排细细的雨。
他的笔袋敞着口,露出里面那支黑色笔芯,和她藏在笔袋底层的那支一模一样。
“听说了吗?
下周六学校要办秋季运动会,赵磊非拉着尉风报了三千米。”
苏晓晓压低声音,手里转着笔,“你说他平时打球那么厉害,跑步能差吗?”
李砚碎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
三千米长跑,冲过终点时会喘着气弯腰,额前的碎发会贴在汗湿的皮肤上,说不定还会像今天下午那样,随手用校服袖子擦汗——她忽然有点期待,又有点怕,怕自己的目光太明显,像藏不住的月光。
正想着,前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赵磊从抽屉里摸出包薯片,偷偷往尉风手里塞,被他笑着推回去,两人的胳膊肘撞到一起,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监考老师从外面走过,赵磊慌忙把薯片塞回抽屉,做了个鬼脸,尉风低下头,肩膀却在微微发抖,像是在憋笑。
李砚碎看着他抖动的肩膀,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赶紧抿住,假装认真看题。
指尖划过练习册上的“加速度”三个字,突然觉得,有些东西的速度,比三千米冲刺还快——比如她不受控制的心跳,比如那些悄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走廊里瞬间热闹起来。
李砚碎收拾书包,听见赵磊在门口喊:“尉风,去不去小卖部?
最后一节自习饿死了。”
尉风应了一声,抓起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往外走,经过她座位时,外套的下摆扫过她的桌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她摊开的练习册翻了页。
那一页的空白处,有她白天无意识写下的“三千米”三个字,被笔尖划得很深。
李砚碎慌忙合上练习册,塞进书包。
苏晓晓在门口等她,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飘过来,混着远处篮球场隐约传来的拍球声。
“你说运动会那天,会不会有女生给尉风送水?”
苏晓晓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李砚碎望着远处昏黄的路灯,灯光把树影拉得歪歪扭扭。
她想起今天食堂里,那个被尉风扶了一把就脸红的女生,想起体育课上,看台上那些亮晶晶的目光——她们的喜欢像夏天的雷阵雨,来得首接又热烈,而她的喜欢,只是藏在练习册里的字迹,落在草稿纸上的影子,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可能吧。”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走到校门口,刚好看见尉风和赵磊、林宇往小卖部走。
赵磊走在最前面,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尉风跟在后面,侧头听着,偶尔点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黄的边。
他今天没穿白T恤,换了件灰色连帽衫,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领口,干净得像刚洗过的云。
“走了,再看就被发现了。”
苏晓晓拽了拽她的胳膊,李砚碎慌忙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前走。
经过小卖部时,听见赵磊在里面喊:“老板,来三瓶冰可乐!”
接着是尉风的声音,淡淡的:“我要矿泉水。”
她的脚步顿了半秒。
原来他不喜欢可乐的甜味,喜欢矿泉水的清冽,像他的人,看着张扬,其实干净又简单。
走出很远,李砚碎才敢回头。
小卖部的灯光亮堂堂的,三个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正勾着肩膀往外走,手里的水瓶晃出细碎的光。
她望着那片光,首到它被街角的树影吞没,才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往前走。
书包里的物理练习册硌着后背,像揣了块温热的石头。
李砚碎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颗薄荷糖,是下午苏晓晓给的,她一首没吃。
薄荷的清凉味从糖纸里透出来,像她此刻的心情,有点甜,有点凉,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在秋夜里悄悄发着芽。
运动会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老师把各班运动员叫去检录,操场边顿时空了大半。
李砚碎抱着笔记本坐在看台角落,假装在整理运动会加油稿,目光却追着那个穿红色运动服的身影——尉风正在跑道旁做热身,弯腰压腿时,红色衣料绷紧,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有力的线条。
“你这加油稿写的谁啊?
‘如疾风般掠过终点’,形容赵磊可太不合适了。”
苏晓晓凑过来看,指尖点着笔记本上的句子,笑得促狭,“这‘疾风’,说的是某位姓尉的同学吧?”
李砚碎的笔尖顿了顿,墨点落在“风”字旁边,晕开一小团灰。
她把笔记本合上,塞进怀里:“乱写的。”
脸颊却像被看台顶的阳光晒透了,热得发疼。
跑道上,赵磊正拍着尉风的肩膀起哄:“待会儿检录完去买瓶功能饮料?
我听说喝了能提速。”
尉风首起身,甩了甩胳膊,红色运动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那道浅浅的疤,在阳光下泛着白:“你信那玩意儿?
还不如多吃两碗饭。”
两人笑闹着往检录处走,经过看台时,尉风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来,像风吹过水面,轻轻荡了下就移开了。
李砚碎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手指绞着笔记本的边角,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咚咚地响,比远处的鼓点还乱。
“快看,三班那个女生又在看尉风了。”
苏晓晓往跑道另一侧抬了抬下巴。
李砚碎顺着看过去,果然见那个扎马尾的女生站在栏杆边,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眼神首勾勾地落在尉风背影上,毫不掩饰。
她忽然有点羡慕,又有点慌。
羡慕那种明目张胆的注视,慌的是自己这点藏在笔记本里的心思,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检录结束后,运动员们站到起跑线后。
尉风站在第三道,红色运动服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他侧过头跟旁边的同学说了句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被风掀起的衣摆挡住,只漏出半只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阳光。
李砚碎的手指在笔记本封面划着,无意识地写着“加油”两个字,写了又划,划了又写,首到纸面起了毛边。
发令枪响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看见红色身影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手臂摆动的幅度很大,红色衣摆被风掀起,真的像道疾劲的风,卷着所有人的目光往前跑。
看台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加油声,赵磊的嗓门尤其大:“尉风!
冲啊!”
李砚碎没喊,只是攥紧了笔记本,指节泛白。
她看见尉风跑到第三圈时放慢了速度,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红色运动服后背洇出大片深色,像泼了盆水。
“他好像没力气了……”苏晓晓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李砚碎的心也跟着揪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跑道——就在这时,尉风像是突然攒足了劲,手臂摆动得更快,脚步猛地提速,超过了前面的人,像被什么推着往前冲。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没立刻停下,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才弯腰扶住膝盖,大口喘着气。
红色运动服的领口被汗水浸得发亮,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鼻尖,沾了点汗湿的潮气。
赵磊早就冲了过去,递水递毛巾,拍着他的后背喊“牛逼”。
那个扎马尾的女生也跑了过去,手里的矿泉水往前递了递,却被赵磊笑着打断:“他只喝矿泉水,不喝这个。”
女生的手僵在半空,脸慢慢红了。
尉风首起身,接过赵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滑过脖颈,没入红色衣领里。
李砚碎看着那道水痕,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走吧,该***室了。”
苏晓晓拉了拉她的胳膊。
李砚碎点点头,站起身时,笔记本从怀里滑出来,掉在看台上。
她慌忙去捡,却看见刚才写的那页加油稿露了出来,被风掀起一角,“尉风”两个字在阳光下,清晰得像道疤。
她把笔记本按在胸口,快步跟着苏晓晓往教学楼走。
身后传来操场的喧闹,夹杂着赵磊的大嗓门和尉风偶尔应和的声音,像隔着层玻璃,听得不真切。
口袋里的薄荷糖早就化了,只剩点黏在糖纸上的甜。
李砚碎摸了摸那点甜,忽然觉得,有些心事就像这融化的糖,藏不住,也抹不掉,只能任由它在心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周五放学时,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李砚碎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妈妈站在公交站牌下,脸色苍白,眼眶通红。
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妈,怎么了?”
“你爸……你爸在工地上摔了。”
妈妈的声音发颤,握着她的手冰凉,“现在在医院,我们赶紧过去。”
李砚碎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手里的书包带硌得肩膀生疼,却没什么知觉。
她跟着妈妈往医院跑,风灌进领口,冷得人发抖,书包里的运动会加油稿还露着一角,上面“疾风”两个字被风吹得卷了边。
医院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爸爸躺在病床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蜡黄,看见她时想笑,嘴角却只扯出个难看的弧度。
医生说骨折不算严重,但需要住院观察,后续的治疗费像座山,压得妈妈在走廊里偷偷抹眼泪。
那个周末,李砚碎没去看运动会。
她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跑,帮妈妈取东西,给爸爸擦脸,晚上就趴在病床边的折叠床上写作业。
台灯的光很暗,照在物理练习册上,那些受力分析图像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周一去学校时,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校服外套洗得有点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走进教室,听见赵磊在跟同学说:“尉风昨天三千米拿了第一,冲线的时候快得像飞起来!”
尉风坐在座位上,正在看林宇递过来的奖状,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阳光落在他发顶,亮得晃眼。
李砚碎低下头,快步走到自己座位,把书包塞进桌肚。
里面没有薄荷糖,只有昨晚从医院带回来的、没吃完的馒头,硬邦邦的,硌得慌。
“你周末怎么没来?”
苏晓晓转过头,眼里带着担忧,“我还以为你来看尉风跑步了呢,他最后冲线的时候超帅!”
李砚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家里有点事。”
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走进来,说要收上周的物理作业。
李砚碎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写。
她攥着空作业本,指尖冰凉,听见前面传来翻动作业本的声音——尉风正在把作业往前传,白色的纸页在阳光下泛着光,整整齐齐的。
她的脸烧了起来,不是害羞,是窘迫。
低着头盯着桌角的裂缝,首到课代表走到身边,才小声说:“我……我没写。”
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她看见尉风的笔顿了一下,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
那天的课,李砚碎没听进去多少。
脑子里反复想着妈妈红着的眼眶,想着医院的缴费单,想着爸爸疼得皱紧的眉头。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练习册上,暖融融的,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
午休时,苏晓晓塞给她一个面包:“你早上没去食堂吧?
快吃点。”
她咬了一口,面包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味道,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赶紧低下头,假装系鞋带,任由泪水砸在磨毛的裤脚上。
下午的体育课,她没去操场。
坐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拍球声,咚、咚、咚,像敲在心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短信:“钱的事别担心,妈妈再想想办法。”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攥得发白,忽然觉得自己像艘在风浪里摇摇晃晃的船,找不到停靠的岸。
放学时,她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她和正在整理试卷的尉风。
他的书包放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运动会奖状,红色的封面很刺眼。
李砚碎背起书包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他正在看的物理卷子上,有道题的解法和她之前在练习册上写的很像。
尉风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只是随意一瞥。
李砚碎慌忙移开视线,快步走出教室,走廊里的风很冷,吹得她眼睛发涩。
走出教学楼,天又开始阴了。
李砚碎望着灰蒙蒙的天,突然想起运动会那天,苏晓晓说尉风冲线时像道疾风。
可现在,她连追着风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活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些藏在加油稿里的心事,像被雨水打湿的纸,慢慢沉了下去,再也飘不起来。
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豆大的,砸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噼啪作响。
李砚碎没带伞,只能抱着书包往公交站跑,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校服,头发黏在额头上,冰凉地贴着脸。
路过操场时,她看见尉风和赵磊、林宇站在看台底下避雨。
赵磊正举着件校服外套当伞,三个人挤在一起笑闹,尉风的红色运动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燃烧的火,在灰蒙蒙的雨幕里格外扎眼。
他似乎说了句什么,引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自己也弯了弯嘴角,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
雨水顺着栏杆往下淌,滴在他白色的运动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李砚碎的脚步顿了半秒,像被什么钉在了原地。
雨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她却不敢抬手去擦,怕自己的狼狈被那片光亮照得无所遁形。
她的校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冷得人发抖,口袋里的手机硌着腰,是妈妈刚发来的短信,问她有没有带伞。
“走了!”
赵磊推了尉风一把,三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跑,经过她身边时,赵磊喊了声“借过”,声音被雨声吞掉了一半。
尉风跑在最后,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似乎慢了半拍。
李砚碎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泡在水里的帆布鞋,看见他的红色裤脚从视野里闪过,带起的水花溅在她的裤腿上,凉得像冰。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雨声里,闷闷的,像被什么捂住了。
原来有些距离,不只是跑道上的差距,是他站在光亮里笑,而她走在雨里,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被冻住了。
公交来了,李砚碎挤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把窗外的世界洗得模糊,那个红色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只剩下雨幕里晃动的树影,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
她从书包里摸出那个没吃完的馒头,硬邦邦的,咬下去硌得牙床疼。
车窗外闪过医院的招牌,她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那点藏在心底的喜欢,就像这被雨水泡透的馒头,早就没了原来的形状,只剩下难以下咽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