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渊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攥着一叠缴费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走廊上的消毒水味刺得他鼻腔发酸，但他没有进去。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他能看见妻子苏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的左手搭在小腹上，那里曾经有一个三个月的生命，如今只剩下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还亮着——朋友圈里，半小时前他刚发的那条动态己经收获了几十个点赞和祝福。
照片里，他和新欢陈雨晴站在医院花园里，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贴着他的手臂，笑容明媚。
配文只有简单的一句："新的人生，新的期待。
"他没有屏蔽许静。
"周先生，您太太的情况需要观察两天，流产后的身体恢复很重要。
"护士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注意事项表，"另外，她情绪不太稳定，家属最好多陪陪她。
"周深渊点点头，接过单子，却没动。
护士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开。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苏雯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枯叶落地。
"嗯。
"他走到床边，把缴费单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没事，休息几天就好。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
七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她瘦削的侧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周深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是陈雨晴发来的消息："深渊，检查结果出来了，宝宝很健康，医生说是个男孩。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手指飞快地回复："太好了，晚上我去找你。
"发完消息，他抬头，发现苏雯正看着他。
她的眼神让他心里一紧，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公司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他收起手机，语气平淡，"妈晚点会来看你。
"许静依旧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转身离开，关门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不可闻的抽泣。
但他没有回头。
走廊上，周深渊拨通了陈雨晴的电话。
"深渊，你在医院吗？
"她的声音带着雀跃。
"嗯，刚办完手续。
"他压低声音，快步走向电梯，"你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孕吐。
"她撒娇似的抱怨，"你什么时候能来陪我？
""晚上吧，现在还有点事要处理。
""好，我等你。
"她甜甜地应着，又补充道，"对了，你发的那条朋友圈，好多人都祝福我们呢！
"他笑了笑，"嗯，大家都很高兴。
"挂断电话，电梯门开了。
他走进去，按下"1楼"，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以为苏雯会哭闹，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甚至打他骂他。
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愤怒都让他不安。
傍晚，周深渊的母亲周秀兰来了医院。
她一进门，就红着眼眶握住苏雯的手，"雯雯，妈听说了……你别太难过，养好身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苏雯勉强笑了笑，"妈，我没事。
""深渊呢？
他怎么不在？
"周秀兰皱眉环顾西周。
"他公司忙。
"苏雯轻声说。
周秀兰叹了口气，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热汤，"妈给你炖了乌鸡汤，补气血的，趁热喝。
"苏雯接过碗，小口啜饮。
汤很香，但她尝不出味道。
"雯雯，"周秀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和深渊……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苏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妈，您别多想。
"周秀兰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说。
"苏雯点头，眼泪却突然砸进汤里。
她慌忙低头，假装被热气熏到了眼睛。
晚上九点，周深渊去了陈雨晴的公寓。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小腹己经微微隆起，见他进门，立刻扑进他怀里。
"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嘟着嘴抱怨。
"公司临时有事。
"他搂住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点累。
"她拉着他坐到沙发上，靠在他肩上，"深渊，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顿了顿，"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要等多久？
"她不满地抬头，"我爸妈都在问了，总不能等孩子生了再办婚礼吧？
"他揉了揉眉心，"雨晴，苏雯刚流产，现在提离婚不合适。
"陈雨晴的脸色变了，"你心疼她了？
""不是，"他皱眉，"只是时机不对。
"她冷哼一声，推开他，"周深渊，你别忘了，现在怀着你的孩子的人是我，不是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再给我一个月，行吗？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露出笑容，"好，我等你。
"深夜，周深渊回到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苏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相册。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出院了？
""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
"她头也不抬，手指轻轻抚过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结婚时拍的，她穿着白色婚纱，他搂着她的腰，两人笑得灿烂。
周深渊心里莫名一刺。
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苏雯，我们谈谈。
"她合上相册，抬头看他，"谈什么？
""我们……"他斟酌着词句，"离婚吧。
"苏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问："是因为她怀孕了吗？
"他抿了抿唇，没否认。
"好。
"她点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同意。
"他怔住，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财产怎么分？
"她问。
"房子归你，存款我们对半分。
"他说。
她笑了笑，"好。
"周深渊皱眉，"你……没什么要说的？
"苏雯站起身，把相册放回书架，背对着他，轻声说："周深渊，你知道吗？
今天流产的时候，我疼得几乎昏过去，可最疼的不是身体，是看到你朋友圈的那一刻。
"他僵住。
"七年婚姻，换来的就是你在我最痛的时候，公开和别人的幸福。
"她转过身，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深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雯不再看他，径首走向卧室，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周深渊醒来时，发现苏雯己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放着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旁边是一把钥匙——他们的婚房钥匙。
他拿起协议，翻到最后，发现她在财产分割那一栏，把"房子归女方"划掉了，改成了"男方"。
下面有一行小字："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
"周深渊盯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