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蒋南枝,何枝可依的枝。
嫁给顾樊后,我努力操持家事,顾家落难,是我四处奔走,家徒四壁,是我宁愿吃咸菜泡水也让家人吃饱。
我受了半辈子的苦,老了无处不难受,胃溃疡,胆囊炎,肝癌......我已经记不起什么了。
只记得前些日子,也就是差不多十二月二三日的样子。
那大概是一个极特殊极特殊的日子。
我的丈夫,女儿,儿子都整天不见踪影。
没人和我说话,我就看着窗外的太阳怔怔地发呆。
总是忘记自己前一秒在想什么。
2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带着笑容,看到我却笑容猛然一僵。
我那从来对我不假辞色的丈夫忽然对我一笑,“南枝。”
他颤颤巍巍地叫我,我忽然想起,他从未这样叫我,叫完又是笑。
“我找到了我真正爱的人。”
真像是数年前,他收下那支我攒了几年的钱为他买的,他渴求好久好久的笔时,露出的笑容。
我太疼太累了,脑中实在容不了任何东西,也不想在想什么了。
我只是咳,要咳出血来似的。
“你滚!”我指着门,眼里勃发出怒意,发出嘶哑的叫声。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老了。
“妈......妈?妈!”似哭似笑中,我的大脑好久在终于抓了在耳畔飘过的像是浮在空气中的声音。
顾樊已经走了,他从来都是这样。
冷漠又天真地刺得我鲜血淋漓。
留下的儿女对我一脸不赞同的神色。
“爸和黎阿姨已经够苦了,妈,你应该为他们高兴。”
“如果不是黎阿姨不在,妈你觉得爸会娶你吗?你应该感谢黎阿姨的。”
我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了。
钝钝地,我意识到我的嘴唇在轻轻地开合,嗫嚅。
病床前的女儿不耐烦地打断,你一言我一句地宣告。
“妈反正你也做不了主。”
“过几天,我们就帮忙安排黎阿姨和爸的婚礼。”
“你也别怎么样。
总归爸跟你过了大半辈子。
你不要小气得连这个愿望都不能成全他们。”
“嗬......嗬...不......”我努力用眼睛瞪着,试图表达不满。
我所爱所护的儿女们先一步转了身,儿子边走出去边随意笑着,随手丢下燃尽的烟头,“妈,你现在可遭报应了吧。”
好累啊。
当我闭上眼,终于流尽了最后的眼泪。
我最大的报应是他们啊。
我慢半拍地想。
3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立即感到了不对劲。
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松快,每一个细胞都透着活力。
我几近欣喜若狂地看向房间的镜子,年轻的小姑娘笑得灿烂,彼时的我尚还青春,我重生了。
“妈!你怎么还不做饭?怎么这么慢。”
房外传来女儿不满的声音。
我推开门,丈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神不耐地看过来。
他在人前惯是温润的读书人形象,嘴上说着:“小雅,别这么说你妈。”
“爸!”被钦慕的父亲说道,顾雅急了,大声道,“本来就是。
她一个乡下人,嫁给了爸。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真不知道爸你娶她干什么。”
“哎!”丈夫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瞥了我一眼,像是施舍着说道“行了,你快去做饭吧。”
我笑一声。
所有人都觉得我嫁给他是享了大福,可是他那时读书的钱啊物啊,哪一个不是我辛苦做工挣来的。
可我也曾是被老师称赞过有读书天赋的。
对了!今天是什么时候?我依稀记得恩师得知我的情况后,曾向我来信,要资助我完成学业。
当时我忙于照顾一家老小,实在没时间便婉言谢绝了。
我猛地向丈夫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