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江屿,别动——”他的指尖停在我睫毛旁,一片粉白落樱沾在那里。
全校都知道林晚晚是江屿的跟屁虫,只有她坚信那只是竹马情深的习惯。
直到樱花祭那晚......1风裹着四月的潮暖闯进教室,捎带着几片淘气的粉白樱瓣,
其中一片就轻飘飘落在我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我正对着第三道大题绞尽脑汁,
同桌兼青梅竹马的江屿不知何时凑过脑袋,
指尖轻描淡写地在草稿纸上划过几道利落的线:“晚晚,卡壳了?这里,
受力分析边界模糊了。”声音压得低,像春溪淌过卵石。
他校服上干净的皂角香混着窗外隐约飘来的樱花甜息,钻进鼻腔,莫名的痒。
我不自觉地用力眨了下眼。2“笨蛋江屿,别动——”在我意识过来前,惊呼已脱口而出。
江屿的手果然僵在半空,离我的脸仅有咫尺之遥,他的指尖堪堪悬在我微颤的睫毛旁。“嗯?
”他带着疑问哼了一声,目光凝驻一点,随即染上很淡的笑,“有片樱花,沾在这里了。
”呼吸拂过我的眼睫,那片困扰我的轻盈存在倏忽消失,被他小心捏了下来,粉白小巧,
躺在他干净修长的指腹间。周遭空气忽然粘稠起来。
心尖像是被那看不见的、温热的鼻息羽毛般扫过,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耳根开始不听使唤地发烫。我甚至能清晰勾勒出他颈侧在阳光下细微的血管脉络。
3放学***像个粗心的闯入者,撕开这一方寂静。江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将那片小小的樱花瓣随意夹进我的课本扉页里:“走了,林迟到大王。
”他拎起书包甩在肩上,动作流畅随意,阳光碎金般落在他蓬松柔软的黑发上。
我慢半拍地收拾着文具,指尖无意识滑过方才被他目光驻留的睫毛,
那一点细微的痒意仿佛还在灼烧。校道上三三两两经过的同学笑着起哄:“江屿,
你小尾巴又拖拖拉拉了哦!”他们口中的“小尾巴”,是我。从学前班到高三,
林晚晚这个名字几乎永远缀在江屿的后面。我习惯性地加快脚步,小跑到那个挺拔的背影旁,
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丝刚刚萌芽的异样热意。
4学校西侧的樱树大道在这个季节里完成了它一年中最绚烂的加冕礼,如云似雾的粉白,
铺天盖地地将世界染成梦幻泡影。一年一度的樱花祭,
让整座校园沉溺于这种盛大又温柔的花事里。作为校学生会的一员,
我和江屿被分派在最大的“望月樱”下负责一个答题祈福的小摊位。傍晚,社团的喧嚣暂歇,
浅粉色的灯笼次第亮起暖光,将空中飘零的花瓣染成更柔和的橘粉。5“呼——累死。
”最后一对游客离去,我向后一仰,靠在身后粗糙而坚实的树干上,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
江屿拧开一瓶水递过来,眉眼在暖色光晕下显得异常柔和:“喝口水,林劳模。
”夜风打着卷掠过树梢,摇落一场更加细密的花雨,如同真正的春雪。
冰凉的细小花瓣扑簌簌钻进发丝,沾上衣领。
我下意识地抬头仰望满树辉煌的灯火与迷离坠落的花瓣,
忍不住发出轻叹:“好漂亮…”目光流连于枝头花雨的瞬间,
江屿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别动。”我下意识地凝固动作,感觉到他的身影倾覆过来。
他蓦地俯身靠近,周遭喧嚣仿佛骤然被抽空,全世界只剩下彼此间不足一拳的方寸之地。
他的眼睛离我那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澄澈瞳仁里倒映出灯笼的光晕、漫天花雨,
还有一个怔忪微笑的我。6“晚晚,”他的目光聚焦于我的脸颊某处,声音似乎被花香浸染,
沾染上一点陌生的沙哑和柔意,“沾到花了。”像宣布一个隐秘的发现。
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猛地窜起,炸开一片酥麻。
我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猛然向后弹去一小步,脊背瞬间撞上树干,
闷响裹挟着几片受惊的花瓣一同簌簌落下。可身体退却了,视线却被牢牢锁住,
挣扎不出他那双专注得如同捕获月下深潭所有星光的眼睛。他就这样静静凝视着我,
深色的瞳孔里只有我仓皇失措的倒影,那眸光深处似乎有些东西无声沉淀下去,又汹涌起来,
像涨潮的海面,无声无息地卷向我。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面颊,
带来一阵细微却惊心动魄的痒。7心脏撞击着胸腔,响声几乎盖过晚风里的喧哗。
喉咙干得发紧,手脚都有些发麻。十七年竹马情深的基石似乎在这一刹那微微动摇,
裂开一条陌生而灼热的罅隙——原来习惯的屏障下,竟早已潜伏着如此汹涌的暗流,
仅仅一个眼神的对视,便能轻易将我吞没。就在我几乎要溺毙在那片滚烫眼神的深海里时,
江屿倏然直起身,拉开距离的动作快得如同刀切流水。刚才那足以拉丝的黏稠空气瞬间抽离,
冷冽的花香涌入肺腑。他抬手极轻地拍了拍我柔软的发顶,动作依旧熟悉自然,
仿佛刚才那近乎胶着的凝视从未发生。“发什么呆?”他嘴角勾起一抹寻常弧度,“走啦,
林晚晚同学。”回宿舍的路上,夜风凉凉地吹着脸颊,企图吹散那顽固的滚烫。
我把手悄悄伸进校服口袋,指尖准确无误地触碰到课本扉页那片已经有些干瘪的小小樱花。
路灯下,江屿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我前方一步之遥的地方。8我慢慢伸出手,摊开掌心,
无声地将那道距离悄悄虚握在手心。盛夏蝉鸣撕扯着空气,
头顶老式电风扇嗡嗡转着徒劳的圈。午休闷热粘腻,
课桌下的我膝盖几乎挨着他随意伸展开的长腿。空气像凝固的胶。
我盯着练习册上繁复的几何图形,思绪却游荡在几天前望月樱下那个几乎窒息的距离里。
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着歪扭的弧线。“这里,辅助线。”江屿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清冽依旧。我猛地一缩,凳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啊?嗯。”我含糊应着,
不敢转脸看他。只感觉他笔尖停在我划出的那道毫无意义的弧线上方,顿了顿,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两秒。9放学铃尖锐划破沉闷。江屿利落地收好作业本站起身,
视线从我头顶轻飘飘掠过:“团委有点事,你自己回。”语气平静得像同志。
看着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那股樱花祭夜里的烦闷又闷闷地堵了上来,
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校园贴吧“求实爆料君”的新帖像滴入滚油的水珠:[速报!
高二江屿疑似女友?放学共赴行政楼!附高清抓拍!]配图里,
江屿身侧跟了个穿高一身形纤细的陌生女孩,光线模糊,但女孩仰头看他的轮廓清晰又亲密。
心脏猛地一沉,像失重般坠下去。指尖冰凉地点开图片放大再放大,
血液仿佛轰地涌上耳际又倏忽褪尽,在屏幕上流下苍白的指纹印。我关掉网页,
机械地把书塞进书包,沉甸甸像灌了铅。10接下来的两天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还是会在我啃煎饼时递来温热豆浆,
依旧在物理测验前精准找到我卡壳的题目丢来几行点拨。可那眼神变得飘忽,
像蒙着薄雾的玻璃,每一次不经意的指尖碰触,他都以惊人的速度避开。
那个传闻里的高一女生,林薇的名字,却像藤蔓在角落里疯长。
周四下午年级篮球赛是传统项目。隔着喧嚣的塑胶球场围栏,
我看见江屿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7号球衣,带球过人,起跳投篮,动作依旧漂亮得像教科书。
阳光把他额角滚落的汗珠折射成碎钻,明明那么近,却又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我攥紧手里冰凉的矿泉水。林薇和一帮高一女生的加油声格外响亮,她的位置离球员席很近,
每一次江屿回防擦身而过,她的笑容都显得异常灿烂。一种陌生的酸涩尖锐地顶到喉咙口。
哨声刺耳,第三节结束。混乱的争球篮板下,不知谁踩空了脚。
高大的身影在半空中陡然失去了平衡,如同被狂风折断的帆,重重地砸向坚硬的地面!
人群爆发出惊呼。那个身影——是江屿!我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撞开人群冲了进去,膝盖狠狠磕在粗糙的塑胶跑道上。
11周遭的嘈杂瞬间被拔掉电源般消失。
世界只剩下他蜷在地上痛苦蹙紧的眉心和紧握着左手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
他额角沁出大颗汗珠,混合着尘土滚下。我的影子落在他被汗水打湿的脸颊上,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正落在他因疼痛而微张的唇边。江屿猛地一震,
倏然抬起了头!那双总是清澈带笑、此刻却盛满生理性痛苦的眼睛,
直直撞进我模糊的视野里,瞳孔里清晰映照出我此刻的惊慌失措和满脸狼狈的泪水。
时间凝固了。球场边,林薇紧张地捂着嘴,忘了喊加油。他紧紧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