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灌进鼻腔,头顶的白炽灯晃得眼睛发疼。
病房里的电视正播放着新闻——我的新闻。
徐婉乔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温柔又惋惜。
"江雪澄的父母承认,当年确实做错了一些事,导致女儿记恨在心,甚至曾试图杀害他们……"画面切到我母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她对着镜头抹泪。
"女儿怎么怨恨我都好,可她弟弟现在病得厉害,需要救命钱啊……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我死死盯着屏幕,胃里翻涌着恶心的感觉。
当年我不过是想吃弟弟剩下的鸡腿,她就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骂我"吃成猪还怎么赚钱"。
那一巴掌让我撞在墙上,因为脑震荡在医院躺了三天。
而现在,她对着镜头哭诉的模样,仿佛她是什么无辜的受害者。
"……江雪澄离家出走后,一直挥金如土过着奢靡生活,而她父母十年来从未放弃寻找她……"我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护士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满是鄙夷。
"就是她啊?
连亲弟弟都不救……""听说还想杀父母呢,真可怕……"我攥紧被单,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谢予川走了进来。
他西装革履,连头发都一丝不苟,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商务会议,而不是来看望自己刚刚晕倒的未婚妻。
我疲惫地开口:"收视率很好看吧?
徐婉乔是不是顺利留下来了?
"谢予川皱了皱眉:"江雪澄,这件事和师妹没有关系,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走到床边,语气带着责备。
"要不是婉乔聪明,做了剪辑版挽回舆论,她可能就被开除了!
你闹成这样,大家都不高兴。
"我盯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我问过了,"他继续道,语气缓和了些。
"你父母也就是为了你弟弟。
你和父母有仇,和你弟弟总没仇吧?
"他顿了顿,像是施舍一般补充。
"你要实在不愿意,这钱我来出。
然后你和父母拍张全家福,发网上说和解了,皆大欢喜,行吗?
"我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多可笑啊。
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伤痕累累地活到今天。
可总有人跳出来,义正言辞地指责我:"你为什么不肯回去?
那可是你的家啊!
"谢予川看着我的表情,眉头越皱越紧。
"江雪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低头帮一帮别人?
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恼火:"我不过是想帮你修复和父母的关系,这也有错吗?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谢予川,你知道吗?
江雪澄最开始是我的艺名。
"他愣了一下。
"我的本名,叫江贱女。
"谢予川的表情僵住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最会做采访、最有人脉吗?
那你自己去查吧,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瘫软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十年前,我握着碎玻璃片划破自己的脸时,一滴眼泪都没掉。
可现在,我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曾经以为,和谢予川在一起,我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能救我的,从来只有我自己。
十年前我能自救,十年后,我一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