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永恒中拾荒

建议提前七年开始伪造慢性病记录三——2 永恒孤独的代价钢笔突然在纸上洇出墨团。

窗外，殡仪馆的灵车正碾过六月槐花，载着"陈默"的遗体去火化。

那具癌症晚期的躯壳是我精心调制的作品，连尸斑都按教科书分布。但此刻让我手指颤抖的，

是捧着遗像的年轻医生，他的眉眼像极了1953年给我注射青霉素的那个人类。

原来这就是手册里没写的第四条：不要在同一座城市轮回两次。很多人幻想过长生不老，

就连我们的老祖宗秦始皇亦是如此，可是，我们从未想过永恒的代价——那是无尽的孤独。

我是阿风，是一个化为人形的风精灵，迄今为止我已经活了几万年了，

具体时间我早就已经不记得了。夏日正午的街道像被浇铸在熔化的玻璃里。

白炽的阳光从钢蓝色的天空直射下来，柏油路面蒸腾出黏稠的热浪，

将远处的景物扭曲成晃动的虚影。梧桐树叶蔫蔫地垂着，叶缘卷起焦黄的边，

在偶尔掠过的热风中发出簌簌的碎响。店铺的遮阳篷投下短促的阴影，

几个外卖员蜷在里头擦汗，他们电动车的后备箱反射着刺目的光。马路对面，

冷饮店的冰柜嗡嗡作响，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门不断滑落，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偶尔有汽车碾过发烫的沥青，轮胎发出黏连的嘶嘶声，尾气混着热浪扑向人行道。

知了的嘶鸣从行道树上漏下来，和便利店空调外机的轰鸣搅在一起，

成为这静止时空里唯一的声响。整条街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影子都缩成小小的一团，

紧贴在人们脚边。在这片被烈日烤得发蔫的街道上，她显得格外突兀——白发如雪，

在阳光下几乎刺眼，粉色的瞳孔像是两片被阳光穿透的樱花花瓣，

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清凉。她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握着一瓶冰镇汽水，

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一小缕白气。周围的人步履匆匆，

汗湿的T恤黏在后背，脸上写满燥热与疲惫，唯独她安静得像一泓冷泉，仿佛高温与她无关。

有路人侧目看她，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和不适——在这座城市里，

染发戴美瞳的年轻人并不少见，但她的发色和瞳色太过自然，自然到近乎诡异。更奇怪的是，

她穿着长袖的白色连衣裙，布料轻盈，却不见一丝汗渍。她微微仰头，望着刺眼的太阳，

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对视。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

冷气短暂地溢出又迅速被热浪吞噬。她终于迈开步子，赤脚踩在发烫的地砖上，却走得轻盈，

仿佛脚下不是灼热的马路，而是无人踏足的雪地。脚下的水泥地反射刺眼的光芒，

下一秒身上的灼烧感荡然无存，脚下出现一团球形阴影。“你好，要一起么？

”黑发少女的声音犹如这盛夏唯一的清泉落入我的耳中。即使相同的话已经听过了数次，

但还是会心头一颤。见我没回答，她以为我是怕她是坏人，着急忙慌地补充，“不用害怕，

我叫……”“谢瑶。”我打断了她的话。“诶？我们……认识吗？”她神情怔愣一瞬，

随即思索片刻，像是没想起来，尴尬地挠挠头。我沉默了一会，淡淡地回答，“没有，

从来没有。”我只能这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我们见过了，在这个地方见过好多次面了吧？

可能会被当作神经病送进精神病院。谢瑶眼中的疑惑更胜，

宛若在说你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乌黑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透亮，

苍白如纸的脸将她与这个世界分化，要是要用什么形容她，那只能是天堂降落的天使。

“你家在哪？天太热了，我送你回家吧。”她率先打破沉静。“我没有家。”我没有说谎，

家是温暖的港湾，我现在回家只会又是一个人在冰冷的房子里，这……算得上是家吗？“啊？

”谢瑶眸中闪过一丝同情，随即露出淡淡的微笑，“没关系，你要去我家吗？”“嗯。

”我当然不会拒绝，如果再在这待着，我可能真的就要熟透了。烈日依旧灼人，

但黑发少女撑着遮阳伞，硬是在炽白的街道上辟出一小片阴凉。

她时不时侧头瞥一眼身旁的白发少女，欲言又止。“你真的不热吗？”她终于忍不住问，

伸手递过伞，“要不要一起遮一下？”我摇了摇头，粉色瞳孔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眼睛。她赤着的脚踩在滚烫的路面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黑发少女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我家就在前面拐角，有空调，

还有冰镇西瓜……你确定不穿鞋真的没问题？”我歪了歪头，白发随着我的动作晃动，

忽然伸手碰了碰黑发少女的手腕——我的指尖冰凉，像是一块刚刚融化的冰。她猛地一颤，

差点跳起来。“你……！”我却已经收回手，唇角微扬，继续向前走去，

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一个恶作剧。她愣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才慌忙追上去。

拐过街角，热浪终于被楼房的阴影隔开些许。她掏出钥匙，金属在阳光下烫得几乎握不住。

她一边开门一边嘟囔：“真是的……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啊？”我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她身后，

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屋内那片阴凉的黑暗，粉色的瞳孔在暗处微微闪烁。推开门的瞬间，

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我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白发少女站在玄关处，

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粉色的瞳孔在室内显得更加清透。“坐吧。

”她从冰箱里抱出半个冰镇西瓜，红瓤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我接过她递来的勺子，

指尖依旧冰凉，和西瓜的温度几乎没什么差别。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

挖着西瓜最中间最甜的那一块。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嘴角沾了一粒黑色的籽。我想提醒她，她却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叫什么名字？

”“风。”我指了指窗外晃动的枝桠，“自由如风的风。”她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

门锁突然转动。“姐，我回来啦！”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校服袖子撸到手肘，怀里还抱着篮球。她一看到客厅里的白发少女，猛地刹住脚步，

瞪大眼睛：“这位是……？”“我朋友。”她下意识回答，虽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站起身，冲妹妹微微一笑。随即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妹，陈妍。妍是‘百花争妍’的妍。

”“你好。”我轻声说，目光落在陈妍身上，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眼神比刚才更深了一些。

陈妍眨了眨眼，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姐，你朋友……怎么像从漫画里跑出来的？

”她没回答，因为我正望着两个可爱的家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粉色的瞳孔在空调房里显得格外明亮。我当然知道，陈妍这个充满活力的女孩，

在她姐姐也就是面前的黑发少女因病去世后，像变了个人，成天什么也不做，往死里学习，

成为了一名医生，一直专研医术，大概是想弥补她姐姐的死亡吧。指针指到数字六，

门铃像是几岁的小孩顽皮地打断各位的谈话。而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我知道麻烦的家伙又来了。陈瑶拿过一旁的纸巾粗略地擦了擦手，像是怕门外的人着急，

时不时望向门的方向，“别急，等一下。”门被推开，少年露出一脸歉意，“真是抱歉，

我的女朋友好像在你家玩得不亦乐乎。”少年衬衫袖口卷起时露出的腕骨，

笑起来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连后颈发际线那一处毛茸茸的碎发都恰到好处。

少年温和的嗓音让陈瑶愣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开口，“请问你是？”“秦洄川。”少年轻笑，

每一个动作都扣动陈瑶的心弦。“那你的女朋友是？”陈瑶试探性地问。“他找我。

”我吃完最后一勺西瓜，缓慢站起身，“但是，我可不是他女朋友。

”我不是不喜欢秦洄川才这么说的，而是因为他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和我不同，

他无法长生不老，但他有个特别变态的机制，就是他每一次投胎都会保存记忆，

即便是两万年一次的轮回，都会保留他的记忆，并且他只是人类。“多谢款待，陈瑶。

”我其实还想待一会儿，想多陪陪这位犹如“清泉”的女孩，因为不久后，她将会死去。

花很漂亮，可惜花期太短了。我与秦洄川并肩走在路上，西边是半挂着的太阳，

街道上是劳累一天回家的行人。“真不说点什么？这么安静倒是不像你。”我率先打破沉默。

“只是觉得某人再待在这里可能就要后悔了。”“你什么意思？”我一脸不解。

“现在是2025年7月16日下午6点半，记得不错，

你刚刚的那位朋友还有2个小时左右就要去世了吧？”秦洄川抬起白皙的手，

看了看手中的老式手表，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早说！”我的心跳加速，

转过头不顾一切地往后跑。冲进医院大厅时，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堵无形的墙迎面撞来。

人群如潮水般在我身边分流，我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粉色瞳孔快速扫过每一个指示牌。"谢瑶在哪？"我抓住一个护士的手腕，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护士被我苍白的模样吓了一跳，

视线在我的白发和赤脚上停留片刻："患、患者全名是？""谢瑶，肺癌晚期，

应该刚送来不久。"护士低头查看平板电脑，眉头突然皱起："啊，

是那个姑娘...7楼肿瘤科，但现在已经——"我没等她说完就冲向电梯。

电梯前挤满了人，数字缓慢地跳动。我转向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跑。

我的白发在身后扬起，像一面投降的白旗。五楼、六楼、七楼——推开楼梯间门的瞬间，

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低声交谈。

我踉跄着跑过去，却被一个护士拦住。"抱歉，家属才能进去。""我是她妹妹。

"我撒谎道，粉色瞳孔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护士犹豫了一下，

最终让开了路："病人情况很不乐观，请做好心理准备。"我轻轻推开病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停滞——谢瑶躺在病床上，比一小时前更加消瘦，

仿佛生命正在她体内快速流逝。各种仪器连接着她的身体，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而站在床边的，是穿着白大褂的秦洄川，他正低头查看监护仪数据。

"你——"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秦洄川转过头，

金棕色的眼睛在医用口罩上方平静地看着我："来得正好，她一直在等你。"我冲到床边，

握住谢瑶的手。她的手比我的还要冰冷，皮肤下已经浮现出我才能看见的灰蓝色死亡脉络。

"风..."谢瑶微微睁开眼，声音细如蚊蚋，

"你来了..."我狠狠瞪向秦洄川："你早就知道？这一世你是她的医生？

"秦洄川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我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每一世都是医生，阿风。

只是这次特别巧合。"他顿了顿，"我尽力了，但现代医学也有极限。""出去。

"我咬着牙说。秦洄川看了看监护仪，又看了看谢瑶，轻轻点头："十分钟。

之后护士会来..."他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门轻轻关上后，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声音和谢瑶微弱的呼吸。窗外的夜色浓重，

远处城市的灯光像坠落的星辰。"原来...你们认识啊。"谢瑶努力微笑，

嘴角却因为疼痛而抽搐，

"秦医生是个好人...这一年多...一直很照顾我..."我握紧她的手，

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几万年的生命，无数次看着所爱之人死去，

却永远学不会接受。“谢瑶，听我说，"我俯身靠近她的耳朵，"你还记得吗？

在长安城的那个夏天，你卖栀子花，我买了你所有的花...还有在江南，你是绣坊的女儿，

我们在雨中的石桥上..."谢瑶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

闪过一丝我熟悉的光芒："那些...梦...原来是真的...""都是真的。

"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她的脸颊上，"每一次，我都会找到你。"谢瑶的呼吸越来越弱，

监护仪上的曲线逐渐平缓。她挣扎着抬起手，

想要触碰我的脸："下次...换你...来找我..."她的手在半空中坠落，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门被猛地推开，医护人员冲了进来，秦洄川在最前面。

但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我低头吻了吻谢瑶的额头，

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然后我转身离开，穿过忙碌的医护人员，

穿过走廊上惊讶的目光，穿过医院长长的旋转门。夜风拂过我的脸庞，带走未干的泪水。

秦洄川追了出来，白大褂在风中翻飞："阿风！"我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她最后一刻是幸福的！"秦洄川喊道，"这已经比大多数结局好了！"我终于停下脚步，

转身看他："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可以活到宇宙尽头，

却留不住一个想要留住的人。

"秦洄川的表情复杂难辨："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轮回而不是永生。至少每一次死亡后，

我都能暂时忘记。"我们沉默地对视，两个不朽的存在站在医院门口，

背后是生与死的交界处。"南方，"我最终说道，"我明天就去南方。

"秦洄川点点头："我会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找你。""不必了。"我转身走向夜色深处，

"这次我想一个人走。"身后，秦洄川的声音远远传来："你逃不掉的，阿风。

我们注定要在时河里一次次相遇，就像你和谢瑶一样。"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挥了挥，

算是告别。街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孤独的叹号。转过街角时，

一片花瓣飘落在我肩头。我抬头看，是一株开得正盛的樱花树，

在七月的夜晚不合时宜地绽放。

我知道这是谢瑶最后的礼物——她总是能让不可能的事情发生。我轻轻捏住那片花瓣，

继续向前走去。南方有海，而她说过想看海。也许在某个海岸线上，

会有另一个黑发少女撑着遮阳伞，对我伸出手："你好，要一起么？

"南方的海风比想象中更咸涩。我站在礁石上，白发被吹得纷乱不堪。三个月了，

自从离开那座有谢瑶的城市，我就停在这个叫临湾的小渔村。每天清晨看着渔船出海，

傍晚望着它们归来，周而复始，如同我无尽的生命。今天渔港有早市。

我赤脚踩过湿滑的青石板，粉色瞳孔扫过一排排摊位。渔妇们早已习惯这个怪异的白发姑娘，

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今天的海胆特别肥，给你留着呢。

"这个声音让我的心脏漏跳一拍。我猛地转头，

看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在摊位上对我笑。她的皮肤被海风吹得微红，

眼角有一颗谢瑶没有的小痣，但那笑容——那笑容像是从记忆里直接拓印出来的。"老规矩，

对吧？"她熟练地用海刀撬开海胆壳，露出金黄的膏体。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我们……认识？"姑娘歪着头看我，

这个动作让我的心揪得更紧："你不是住在崖上白房子的姑娘吗？上周你来买过我的海胆呀。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摊位招牌——"林记海产"。不是谢瑶，是林汐。

一个与谢瑶有着相同面容却完全不同记忆的渔家女。"抱歉，认错人了。"我接过海胆，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刹那间，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的暴风雨夜，

一个酷似谢瑶的女子在惊涛骇浪中跃入海中，奋力游向沉船处。她救起落水的孩童，

自己却被卷入漩涡。那夜的海浪声与现在耳边的潮声重叠，让我一阵眩晕。"你没事吧？

"林汐扶住摇晃的我，手掌温暖干燥，带着海盐的气息。我仓皇后退："没事。

"转身要走时，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熟悉的雪松气息告诉我来人是谁。

"跑这么远就为了躲我？"秦洄川穿着休闲衬衫，手里攥着一串车钥匙，

看起来像个来度假的都市精英。但他的眼睛——那双金棕色的眼睛依然沉淀着万年的疲惫。

林汐惊讶地看着我们："你们认识？""老相识了。"秦洄川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海胆，

"能借一步说话吗，阿风？"他拽着我走到防波堤尽头，海风呼啸着穿过我们之间。

"那是谢瑶的转世。"我直接说破。秦洄川叹了口气："不完全是。

轮回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阿风。每次转世都会有些许不同，

就像...""就像你每次重生都会换张脸却留着记忆？"我冷笑，"你跟踪我？

""用不着跟踪。"他靠在堤岸栏杆上，"每当有'谢瑶'出现时，你总会做出相似的选择。

这次是海边，上次是雪山，再上次是——""够了！"我打断他，"这次我不会靠近她。

上次在医院...太痛苦了。"秦洄川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晚了，阿风。

我刚才看见她手腕内侧的印记了。"我浑身血液凝固。那个印记——花瓣形状的淡灰色胎记，

是"谢瑶们"早夭的标志。在过去几十次轮回中，但凡有这个印记的，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次是什么？癌症？事故？还是——""不清楚。"秦洄川松开手，"但死亡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