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必须流血

七月一日，凌晨三点十五分，上海虹口区一条僻静的支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

混合着白日残留的暑气、远处垃圾桶隐隐散发的酸腐味，

以及一种更难以名状、沉甸甸的、属于深夜的孤寂。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晕开，

如同一个个昏黄的池塘。一辆崭新的“小蓝快跑”共享单车，

静静地倚靠在爬满枯萎爬山虎的砖墙边。它的蓝色车架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像一块遗落在肮脏角落里的工业宝石。车座下，那个本该亮着幽绿指示灯的智能车锁，

此刻却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极细微的猩红光点，如同某种冷血生物窥伺的眼眸。

车旁倒着一个人。安明哲，四十五岁，一个名字普通、生活更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涤纶T恤，廉价的西裤裤脚卷起一截，沾满了泥水。

身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蜷缩着，仿佛在试图躲避某种无形的、瞬间降临的巨大痛苦。

他的脸孔深深埋进湿冷的人行道砖缝里，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早已扩散，

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纯粹的、难以理解的惊骇。嘴巴微张，似乎想发出呼喊，

却只凝固成一个无声的“O”形。他的右手五指痉挛般地抠抓在冰冷的砖地上，

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和几缕断裂的纤维。最先发现他的是个捡垃圾的老头，

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被地上那个突兀的轮廓吓得一个趔趄，

手电筒的光柱在安明哲僵硬的尸体和那辆诡异的蓝车上慌乱地扫来扫去。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断似的短促惊叫，像受惊的鸟雀，随即踉跄着后退，

背上的蛇皮袋撞在墙上发出哗啦一声响，惊动了附近楼上一扇窗户里沉睡的灯光。

警笛声撕裂了凌晨的寂静，由远及近，红蓝爆闪的光污染瞬间填满了这条小街。

黄白相间的警戒线迅速拉起，像一道仓促的藩篱，

将这一小块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角落与外面那个尚在沉睡的城市隔绝开来。

穿着藏青制服和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在狭窄的空间里穿梭，脚步声急促，

低声的指令和对讲机的电流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紧张之网。

一个穿着熨帖警服、肩章显示他职级不低的中年警官，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蹲在尸体旁，目光锐利地扫过安明哲扭曲的手指、僵硬的脖颈，

最终落在他左手腕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焦黑点。那不像擦伤，

更像被极细的高温针尖瞬间刺入留下的印记。警官的指尖悬停在那个黑点上方几毫米处，

没有触碰，眼神里的凝重却越来越沉。“李队，”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戴着橡胶手套，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闪烁着异常红光的共享单车智能锁从车身上拆卸下来，

放进透明的证物袋里。锁体比正常的要厚重一些，边缘有细微的不规则焊接痕迹。

“锁被动过手脚。里面……加装了点东西，像是高压电容组和微型触发器。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李队长站起身，

目光没有离开那辆诡异的蓝色单车，声音低沉：“动机？抢劫？不像。仇杀？安明哲，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仓库管理员，社会关系简单得像张白纸。”他顿了顿，

眼神扫过死者那身廉价的衣着，“查！把他家翻个底朝天，

把他过去三十年认识的人全给我筛一遍！我要知道，是谁，为了什么，

用这么……‘别致’的方式，在这大半夜，弄死一个仓库管理员！”他的命令斩钉截铁，

回荡在凌晨湿冷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也带着一种面对未知凶残时的本能焦躁。警员们应声而动，现场的气氛绷得更紧了。

那辆闪着猩红独眼的“小蓝快跑”，在证物袋里沉默着，

像一个冰冷的、充满嘲弄的工业祭品。

* * *陈默的侦探事务所蜷缩在虹口老城区一栋外墙爬满藤蔓的旧楼顶层。空间不大，

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廉价速溶咖啡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息，与楼下喧嚣的市井生活格格不入。

唯一的窗户对着杂乱的旧式里弄屋顶，视野被晾晒的衣物和杂乱的天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此刻，窗外的天光被厚厚的灰云遮蔽，室内更显昏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陈默面前那台嗡嗡作响的老旧台式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映亮了他半边脸。

他看上去四十多岁，头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泛着青灰色。

一件洗得发灰的夹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是件磨得起球的深色圆领衫。屏幕上，

是安明哲——那位仓库管理员——的讣告页面，

照片里是一张毫无特色、带着点生活重压下疲惫的脸。陈默的目光越过照片，

死死盯在页面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嵌着一个微小的动态图标，

显示着一个数字：**48.6**。旁边标注着：**公民社会价值动态评估指数**。

陈默的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另一个页面。

是上周本地新闻里一则关于社区热心人士的报道，主角是一位退休教师。同样的位置，

一个动态图标显示着**89.2**。他又点开一个科技新贵的采访视频，

在视频信息栏角落，那个数字是**92.8**。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桌上烟盒的边角，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种冰冷的东西，像一条细小的毒蛇，正沿着他的脊椎缓缓向上爬。

安明哲，48.6。一个被“系统”判定为价值边缘的人。“默哥！

”一个清脆的女声伴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撞开了事务所的门。林晓晓，二十出头，

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印有卡通火箭图案的卫衣和磨白的牛仔裤，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脸颊因为跑动泛着红晕。她怀里抱着一个老旧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你看！你看这个！

”她喘着气，把平板塞到陈默眼皮底下。屏幕上是一个本地生活论坛的帖子，

标题耸动：“**昨夜虹口惨剧！‘小蓝快跑’竟成杀人凶器？都市传说还是恐怖现实？

**”帖子正文语焉不详，夹杂着大量猜测和“我朋友的朋友说”之类的传闻。

但吸引陈默的，是帖子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回帖，

ID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字母组合：＞ **“第一个。A。清理开始。效率优先。

”**回帖时间，正是安明哲尸体被发现后不到半小时。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桌角一个空咖啡罐，罐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他没理会，一把抓过平板，手指死死戳在那个诡异的回帖上。“A……”他喃喃自语，

声音沙哑干涩，“安明哲……A……”林晓晓紧张地看着他：“默哥，

这……这会不会是哪个神经病在恶作剧？”陈默没回答。他转身扑到电脑前，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噼啪作响。浏览器窗口飞速切换，

搜索框里输入：“上海”、“意外死亡”、“近期”、“姓名拼音首字母”。

屏幕上跳出几条零散的社会新闻。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条不起眼的简讯：一周前，

闸北公园附近，

一名独居老妇报道中仅称“毕女士”在家中被发现死于意外摔倒导致的颅内出血。

陈默的呼吸瞬间屏住。他点开那条简讯，页面简陋，信息寥寥。

毕女士……Bi……**B**！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像被无形的拳头击中了胸口。

那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A，安明哲。B，毕女士。

间隔一周，都死于看似“意外”的现场。“晓晓！”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刺耳感，“查！给我查那个毕女士！所有信息！她的‘分数’！快！

”林晓晓被他语气里的寒意惊得一哆嗦，但立刻反应过来：“好！我马上！

”她扑向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陈默僵立在原地，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台电脑风扇的嗡鸣和林晓晓急促的键盘敲击声。窗外，

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隐隐传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星球。

他看着屏幕上安明哲那张疲惫麻木的脸，和那个冰冷的48.6，

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阴影如同窗外沉沉的乌云，轰然压顶。清理开始？清理谁？

A、B……下一个，会是谁？C？那个回帖里的“效率优先”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

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 *八月一日，正午十二点刚过，毒辣的阳光像熔化的白金，

无情地浇灌着徐汇区一个大型商业综合体的玻璃幕墙。中庭巨大的透明穹顶下，

冷气开得很足，却依旧驱散不了购物人流带来的喧嚣和燥热。一家打着“无人便利，

科技生活”招牌的智能无人超市门口，聚集着一小群人，对着超市紧闭的玻璃门指指点点，

议论声嗡嗡作响。“里面怎么了？警报响半天了！”“不知道啊，门也打不开，

说系统故障……”“我刚好像看见……里面冷冻柜那边……地上是不是躺着个人？

”穿着商场安保制服的人满头大汗，徒劳地对着门禁系统上的刷卡区和密码键盘又按又刷，

厚重的玻璃门纹丝不动。超市内部，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单调地重复着，

红色的警示灯在货架间旋转闪烁，将整齐排列的商品蒙上一层不祥的光晕。

陈默和林晓晓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陈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超市内部，

瞬间锁定了目标——最内侧一排高大的立式冷冻柜区域。

一个穿着超市员工蓝色制服的女人倒在一扇敞开的冷冻柜门前，身体诡异地蜷缩着，

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正在蒸腾的白霜，像一尊刚被粗暴挖掘出来的冰雕。

她的脸朝着门口的方向，双眼圆睁，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嘴巴大张，

似乎想呼喊，却被瞬间的极寒封住了所有声音。冷冻柜上方的电子显示屏，疯狂闪烁着乱码，

温度标识在**-35℃**和**ERROR**之间疯狂跳变。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仿佛都能渗出来。“是她！崔静！”林晓晓指着里面，声音发颤，

手指紧紧攥着陈默的夹克袖口，“‘C’！拼音首字母C！崔静！社会价值评分……查到了，

只有……只有41.3！”她快速地在手机上翻看着自己昨晚查到的资料。陈默的脸色铁青，

下颌线绷得像岩石。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崔静那恐怖的死状上，

而是死死盯着那台疯狂闪烁的冷冻柜，

尤其是柜门内侧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模块。模块上，

一个细微的红色LED灯，正随着显示屏的乱码，同步地、诡异地闪烁着。

“远程控制模块……”陈默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议……瞬间过冷……”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一瞬间的恐怖：崔静像往常一样打开柜门整理货物，

一股远超设定、足以瞬间冻结生命的超低温寒流猛然喷涌而出，将她瞬间吞噬。“让开！

警察！”李队长洪亮而焦躁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他带着一队刑警，

脸色铁青地拨开围观者。技术警员迅速接管了门禁系统，使用物理工具强行破拆。

厚重的玻璃门终于被撬开一条缝隙，更强的寒气裹挟着超市内循环的浑浊空气涌出。

李队长第一个冲进去，直奔冷冻柜。

他只看了一眼崔静覆盖冰霜的尸体和那台闪烁乱码的机器，脸上的肌肉就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超市内部几个监控探头的方向。“监控！硬盘！

网络日志！所有后台数据！给我封存！一寸一寸地查！”他的吼声在空旷的超市里回荡，

充满了被挑衅的愤怒和一种面对未知手段的无力感，“还有她！崔静！给我挖！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底细、仇家、所有社会关系挖出来！我不信是意外！绝不可能是意外！

”警员们迅速散开，拍照、取证、控制现场。李队长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盯着那台已经停止闪烁、屏幕一片漆黑的冷冻柜，

仿佛要透过冰冷的金属外壳，看清里面隐藏的恶魔。陈默站在警戒线外，冷眼看着这一切。

超市里刺骨的寒意似乎也蔓延到了他心底。A安明哲—— 电击单车锁。

B毕女士—— 伪装摔倒？C崔静—— 远程操控的冷冻柜。手法在升级，

越来越隐蔽，越来越依赖这个城市无处不在的“智能”网络。而目标，无一例外，

都是那些被冰冷算法判定为低价值的“冗余人口”。

“效率优先”……冰冷的回帖在他脑中回响。清理，还在继续。下一个，D。会在哪里？

以何种更“高效”的方式？

他感到自己正在滑向一个精心设计的、由数据和死亡构成的黑暗漩涡。* * *九月一日，

黄昏时分。一场酝酿已久的秋雨终于落下，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沪江智谷”科技园区冰冷的玻璃幕墙和金属框架，

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哗声。雨水在路面上汇成浑浊的溪流，

倒映着园区内冰冷的蓝色LED景观灯和匆匆驶过的自动驾驶通勤车的尾灯，光怪陆离。

园区深处，一栋标着“前沿交叉技术研究院”的大楼内，

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与学术殿堂格格不入的恐慌和混乱。刺耳的警笛声穿透雨幕，

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落地窗上疯狂闪烁。大批警察封锁了大楼入口，

穿着制服的警员和便衣在神色惊惶、被拦在警戒线外的科研人员中穿梭。

命案发生在七楼一间开放式休息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雨景和城市轮廓。

休息区设计现代，摆放着舒适的沙发、绿植和几台供员工放松的VR游戏设备。此刻，

这里却成了恐怖的现场。一个穿着灰色高领毛衣和休闲裤的中年男人，

仰面倒在浅色的地毯上，身下洇开一大片深褐近黑的血泊，还在极其缓慢地向四周蔓延。

他的胸口心脏位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

边缘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非金属撕裂的粗糙痕迹。

致命凶器就落在尸体几步之外的地毯上——一把造型极其怪异、充满工业粗粝感的枪械。

它由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部件粗糙地拼接而成，主体似乎是某种高强度工程塑料，

枪管细长，枪托部位能看到明显的层叠打印纹路。

像一件未完工的、充满末日废土风格的粗糙艺术品，此刻却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是曹教授！曹正明教授！”一个年轻的研究员脸色惨白，声音发抖地对赶来的警察说，

“他……他刚才说有点累，想玩会儿VR放松一下……就戴上那个头盔，

上……然后……然后就……”研究员颤抖的手指指向休息区角落沙发旁摆放的一台VR头盔。

头盔连接线拖在地上。“我们……我们就听到一声闷响，

什么东西炸了……然后就看到曹教授倒下了……那东西……”他惊恐地看着地上的那把怪枪，

“那东西就掉在旁边！像是……像是从VR设备里……弹出来的？”技术警员戴着白手套，

极其小心地检查那把怪异的枪。枪身上没有任何铭文、编号，只有粗糙的打印纹路。

他们在枪托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发现了一个微小的、一次性自毁芯片的残余焦痕。

“3D打印枪，”技术警员的声音凝重，“高精度工程塑料主体，

内部关键撞击部件是陶瓷……一次性的。自毁芯片启动过，核心数据烧毁了。

”他拿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片极其微小的、扭曲变形的蓝色塑料碎片，

“这是在VR头盔内侧的发射导轨凹槽里发现的。

枪管组件……应该是事先嵌在头盔内部结构里。当使用者戴上头盔，启动设备时，

某个隐藏程序触发，微型电控撞针激发……”他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击发动作。

“发射物是高密度塑料弹头，近距离穿透力……足够致命。

”技术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设计……非常巧妙，非常隐蔽。

利用了VR设备本身的沉浸感和使用者毫无防备的心理。”李队长站在血泊边缘，

脸色铁青如铁。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水。

他死死盯着那把粗糙得如同孩童玩具、却瞬间夺走一位知名学者生命的3D打印枪，

又看了看那台沾着血迹的VR头盔。

A单车电击锁、B冷冻柜、C3D打印枪……手法一次比一次“高科技”，

一次比一次更依赖于这个智能城市的基础设施！从公共共享设备，到商业智能终端，

现在直接侵入了前沿科技公司内部！“曹正明……”李队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查！

他的评分！马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旁边一个负责信息筛查的年轻警员立刻在随身终端上操作，几秒钟后，他抬起头，

脸上也失去了血色：“队……队长，查到了。

曹正明教授的社会价值动态评估指数……是……是49.8。”49.8！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数字报出的瞬间，整个休息区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只有窗外雨水的哗哗声，无情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李队长的拳头猛地攥紧，

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轻响。愤怒、挫败，还有一种被无形巨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冰冷寒意，

如同窗外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全身。他猛地转身，

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惊魂未定的研究员，扫过那把怪异的枪，

扫过落地窗外被雨幕模糊的、霓虹闪烁的庞大城市。“通知所有分局！”他的声音嘶哑，

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重点监控所有姓名拼音首字母为‘D’，

并且社会价值评分低于……低于60的市民！

尤其是那些可能进入所谓‘智能保护区’——医院、高端社区、有安保的公共场所的人！

给我盯死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过去搞鬼！”命令下达，警员们迅速行动起来。

李队长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雨水和汗水混合着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如同这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知道，凶手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嘲笑着他们，并且，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猎物——D。

* * *陈默的事务所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窗外霓虹闪烁，

将室内染上光怪陆离的色彩，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三块巨大的白板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的尸体；第二块是崔静在无人超市冷冻柜前覆盖冰霜的惨状；第三块则是曹正明倒在血泊中，

旁边是那把粗糙的3D打印枪。白板下方，

9.8 - VR设备嵌入3D打印枪工作场所**红笔箭头将它们冷酷地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问号——**D？**林晓晓蜷在旧沙发里，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网络流量图谱。她脸色苍白，

眼下一片青黑，手指却还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源头IP跳了十七八个肉鸡，

最后指向境外一个废弃的云服务器……是个死胡同。”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

“那个回帖……像幽灵一样，发完就彻底蒸发了。暗网我也筛了几层，

‘达摩克利斯’……这个名字之前从没听说过，像突然冒出来的。”陈默背对着她，

站在窗边，望着外面被霓虹切割的夜空。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像这座城市无声的泪。

明枪击案的警方内部简报复印件来源是他早已疏远、却仍在警队系统里残留的模糊人脉。

简报里提到的那把一次性3D打印枪和VR头盔的改造方式，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

凶器可以凭空“打印”出来，嵌入任何智能设备，防不胜防。“手法在进化，

”陈默的声音低沉，像砂纸摩擦，“从利用现有设施改装，

到制造一次性武器嵌入目标环境……下一次，会是什么？无人机投毒？智能家居短路起火？

甚至……篡改医疗设备？”他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他不需要露面，不需要接触受害者。

他只需要一个接入点，一个漏洞。而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漏洞。”他走到白板前，

拿起红笔，在那巨大的问号“D”上，用力画了一个圈。

“‘清理’……‘效率优先’……”陈默重复着那个幽灵ID的回帖，

“他把自己当成了城市系统的管理员，一个冷酷的垃圾清理程序。

目标是算法判定的‘低价值单元’。手法……越来越接近系统的‘自动化’。

”他猛地看向林晓晓：“晓晓，查！所有姓名首字母D、评分低于60的人，

谁能接触到所谓的‘智能保护区’？医院VIP病房？高端养老院？有智能安防的顶级社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李队那边肯定也在筛，但他只会盯着‘进入’保护区的人！

凶手可能不需要进入！他可能只需要一个‘接口’！一个连接保护区内外的智能节点！

”林晓晓被他的紧迫感感染，猛地坐直：“我试试！

名单、低分D姓人员名单……还有这些区域的物联网设备清单、网络拓扑……”她十指如飞，

屏幕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压抑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陈默像一头困兽，在白板前踱步，

目光在三名受害者的照片上反复扫视。安明哲的麻木，崔静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