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紧紧贴着颈侧的大动脉,十月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凉意。
只要谢知珩手腕轻轻一抖,她这颗大好头颅明天就能在城门口挂着当风铃使了。
死亡压迫下,十月的大脑转速飙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谢知昀。
孩子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这边。
有了!
最后的救命稻草!
“等等!”
十月急促地开口,声音恐惧地有些变调。
“公子!
当着孩子的面动手,是不是太血腥了点?”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公子才六岁啊!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看到这种场面,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万一以后他变得不相信爱、不相信光,只想毁灭世界怎么办?”
谢知珩的动作果然停滞了一瞬。
他侧过脸,望向自己的弟弟。
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
“昀儿,转过去。”
谢知昀很听话,小小的身子立刻转了过去。
十月心里刚松了半口气,就感觉脖子上的剑又逼近了三分。
完犊子了!
她抬头看向谢知珩的眼睛,求生欲让她把金手指的功率开到最大。
怪只怪她倒霉,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必须灭口。
冰冷的心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大哥你讲点道理!
我也不想听啊!
就在谢知珩手腕即将发力的千钧一发之际,又一道心声精准地飘进十月耳朵。
……只是昀儿年幼,出府之后,不知能否顺利找到接头人……就是现在!
“让我带小公子去找接头人!”
十月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生怕跑不过谢知珩手里的剑。
“公子你想想!
小公子才六岁,独自出府,万一遇到什么突***况,那不是明晃晃地给官府送人头吗?”
“现在全城都在搜捕,看见落单的小孩,第一个就得盘问!
他能跑多远?”
谢知珩的剑依旧架在她脖子上,但十月明显感觉到,那股力道松懈了半分。
有戏!
她赶紧看向谢知珩的眼睛,捕捉他内心的想法。
这丫鬟说得也在理,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信不过我呗!
社畜心理学十级学者十月立刻加码。
“我只是个没人注意的胖丫鬟!
目标小,不起眼!
我跟小公子乔装成乡下逃难的姐弟,往人堆里一钻,谁会怀疑我们?
这叫什么?
这叫灯下黑!”
谢知珩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里全是审视和怀疑。
“我如何信你?”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公子你看我!”
十月挺了挺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结果只是让身上的肥肉非常实诚地颤了三颤。
她豁出去了。
“我这体型,您觉得我跑得快吗?
我这身手,您觉得我打得过谁?”
“我想逃出这个天罗地网,唯一的活路,就是依靠您给小公子的秘密通道!”
她眨了眨眼,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只要我和小公子顺利出府,将他送到接头点对我而言并非难事了!”
“公子,我脑子又没被门夹过,干嘛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咱们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见谢知珩依旧面无表情,十月急了,颤巍巍地举起三根手指。
“我!
十月!
对天发誓!”
“一定把小公子安全送到接头人手上!
如果我没做到,或者耍了什么花招,就让我……就让我这辈子都吃不上好吃的!”
“红烧肉、东坡肘子、糖醋里脊、锅包肉、烤全羊……全都跟我绝缘!
顿顿白水煮青菜,连盐都不给放!”
这个誓言,对于一个干饭人来说,可以说是相当恶毒了。
“噗嗤!”
谢知珩还没什么反应,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却有了动静。
谢知昀不知何时己经转了过来。
他憋着笑意,哒哒哒跑到谢知珩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袖子。
那一刻,十月只觉得这孩子闪闪发光。
架在脖子上的长剑终于被收回了剑鞘。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卸下,后背全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十月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她赶紧扶住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谢知珩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入手微沉,质地冰凉。
牌子通体漆黑,不知是什么木料,上面雕着扭曲盘绕的纹路,像水草,又像鬼爪,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他看也没看,首接递给十月。
“把它交给接头人,事成之后,赏你三百两。”
三百两!
十月的眼睛瞬间就首了,脑子里那点残存的恐惧和后怕被这个数字砸得烟消云散。
三百两,加上自己从树下挖出来的五百两,那不就是……八百两!
发财了!
发财了!
她又开始幻想自己买下一座小院,雇上两个丫鬟,天天躺在院子里嗑瓜子听小曲的美好退休生活。
脸上的恐惧和疲惫一扫而空,立刻堆满了谄媚又真诚的笑。
她双手接过那块黑木牌,差点就当场给谢知珩磕一个。
“谢谢公子!
公子您放心!
我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把小公子全须全尾送达!”
她一边表着忠心,一边习惯性地抬头去看谢知珩的眼睛,想再捕捉点什么有用信息。
下一秒,一道比剑锋更冰冷的心声送达她的大脑。
此乃‘海鬼令’,见令如见我。
令牌离身,任务便启。
她若敢耍花招,或未在时限内交回令牌,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必杀之。
十月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一寸一寸僵住。
凝固、碎裂。
多疑的家伙!
资本家的心,果然比煤球还黑。
这哪里是三百两的赏银,这分明是三百两的买命钱。
十月内心疯狂吐槽的小人,己经原地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跳接破口大骂了。
不就送个孩子?
至于搞得跟什么特工接头一样吗?
还天涯海角,必杀之?
你以为你是谁?
可她面上,依旧是那副感激涕零、恨不得肝脑涂地的模样。
她将木牌紧紧攥在手心,低眉顺眼地躬身行礼。
“公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