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知寒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他怔怔望着头顶熟悉的青纱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上的云纹。
这是他在镇国府的房间,自母亲去世后,他便一首住在这里。
"公子您可算醒!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屏风后传来,沈知寒浑身一震,猛地坐起身来。
这个声音......是兰冈!
"公子慢些!
"兰冈端着铜盆快步走来,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清秀,额角还带着些许汗珠,"您刚退了热,太医说要多歇息......"沈知寒死死盯着兰冈的脸,喉咙发紧。
前世兰冈为了护他,被西皇子的人活活打死在诏狱。
那时少年浑身是血,却还笑着对他说:"公子别怕,兰冈在。
""公子?
"兰冈被他看得发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哪里不适?
"沈知寒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兰冈你......"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公子可醒了?
"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夫人特意让奴婢送来补药,说是给公子调养身子的。
"问言沈知寒缓缓松开兰冈,慢慢靠回引枕。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翠柳。
前世就是她,每日端来那碗掺了慢性毒药的补药,让他日渐虚弱。
"进来吧。
"翠柳端着描金漆盘进来,盘中的青瓷碗冒着热气,药香中隐约带着一缕缕苦味。
沈寒云眯起眼,这味道他至死难忘。
"公子请用药。
"翠柳将药碗递到床边,脸上堆着假笑,"夫人说,这......""放着吧。
"沈知寒打断她,声音冷淡,"我待会再用。
"翠柳笑容一僵:"可是夫人吩咐......""怎么?
"沈知寒抬眼,眸中寒光乍现,"我堂堂镇国府嫡子,连何时用药都要听一个丫鬟的安排?
"翠柳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连忙低头:"奴婢不敢......""出去。
"翠柳咬了咬唇,不甘心地放下药碗退了出去。
兰冈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公子今日怎么......""兰冈。
"沈知寒突然开口,"把这药倒了。
""啊?
""倒在后院西府海棠下。
"沈知寒盯着那碗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记得,要倒得干净些。
"兰冈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沈知寒听着窗外倒药的水声,缓缓闭上眼。
前世他就是太过信任姨娘,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他可要好好让姨娘体验体验一番......没过多久,"公子!
"兰冈突然跑进来,"靖王府来人了!
"沈知寒一怔,随即想起宫中那场闹剧。
他揉了揉眉心:"来做什么?
""说是奉王爷之命,给公子送些补品。
"兰冈捧着一个雕花木盒进来,"还有一封信。
"沈知寒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盖上精致的云纹。
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包药材,最上面放着一个青玉小瓶,瓶身上刻着"清心"二字。
他展开信笺,入目是遒劲有力的字迹:"闻卿体弱,特备药材若干。
清心丸每日一粒,可缓咳疾。
望卿珍重。
"沈知寒捏着信纸,眉头微蹙。
这位靖王殿下,他印象中只在宫宴上见过几次。
记忆中那人总是独坐一隅,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唯一一次交谈,也不过是几句客套寒暄。
"公子?
"兰冈见他出神,小声提醒,"可要回信?
"沈知寒摇摇头,将信纸折好放回盒中。
他记得前世靖王一首辅佐太子,最后却不知所踪。
坊间传闻他去了边关,也有人说他隐居山林,也有人说他战死沙场......"兰冈。
"他突然开口,"去打听打听,靖王殿下平日都做些什么。
""是。
"待兰冈退下,沈知寒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小瓶。
瓶身冰凉,却让他想起宫中那人掌心的温度。
"最擅长的,就是替将死之人续命......"他低声重复着萧霁凛的话,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前世,他与西皇子萧怀仁的孽缘让他家破人亡。
而如今靖王萧霁凛,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只是,传言中的这位冷面王爷,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三日后,沈知寒收到靖王府的请帖。
"赏梅?
"他捏着烫金帖子,眉头微蹙。
这季节哪来的梅花可赏?
兰冈在一旁整理药材,闻言抬头:"听说靖王府后园有一株百年红梅,是前朝遗物,常年开花。
"沈知寒若有所思。
前世他从未去过靖王府,对这位靖王殿下的了解仅限于朝堂传闻。
如今既己定下婚约,倒是个好机会。
"备车。
"靖王府坐落在城东,与镇国府隔着一整条大街。
沈知寒掀开车帘,远远望见府门前两尊石狮,狮目镶嵌着罕见的黑曜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沈公子。
"门房恭敬行礼,"王爷在梅园等候多时了。
"沈知寒跟着引路的小厮穿过回廊,鼻尖忽然嗅到一缕幽香。
转过月洞门,入目是一片梅林,枝头缀满红梅,恍若朝霞。
梅林深处,一道玄色身影负手而立。
萧霁凛今日未着朝服,一袭墨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沈知寒略显苍白的脸上。
"沈公子。
""王爷。
"沈知寒福身行礼,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扶住。
"不必多礼。
"萧霁凛松开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沈知寒微微一怔,"听闻公子喜梅,特邀前来赏梅。
"沈寒云抬眸,正对上萧怀辰深邃的眼。
那双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王爷费心了。
"他移开视线,"只是不知这梅园......""是母妃留下的。
"萧霁凛淡淡道,"她生前最爱红梅。
"沈知寒心头一跳。
他记得靖王生母早逝,宫中对此讳莫如深。
此刻提起,倒像是......在向他敞开心扉?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拖拉,"王爷为何......"他斟酌着开口,"为何要娶我?
"萧霁凛转身折下一枝红梅,别在沈知寒鬓边:"沈公子以为呢?
""我......"沈知寒对他的举动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命格凶煞,怕是......""命格之说,本王不信。
"萧霁凛打断他,"倒是沈公子,为何要选我?
"沈知寒呼吸一滞。
他没想到这人会如此首白地反问。
"......"他垂下眼,"我只是......""因为西皇兄?
"萧霁凛突然逼近一步,"还是因为......"换一个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异响。
萧霁凛眸光一冷,揽住沈知寒的腰迅速后退。
一支羽箭擦着两人衣角钉入梅树,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王爷!
"侍卫匆匆赶来,"有刺客!
"萧霁凛百般不舍的松开沈知寒,面色阴沉:"查。
"沈知寒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萧霁凛的手在颤抖。
那种颤抖,不像是恐惧,倒像是......后怕?
"吓到了?
"萧霁凛转身看他,语气缓和下来。
沈知寒摇摇头,目光落在那支羽箭上。
箭身刻着特殊的纹路,他曾在西皇子府上见过。
"王爷"他犹豫片刻,"可要我......"相助。
"不必。
"萧霁凛打断他,"这些事,交给我。
"沈知寒抬眸,对上萧霁凛坚定的目光。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或许这位靖王殿下,比他想象中更值得信任。
与此同时,西皇子府。
"废物!
"萧怀仁摔碎茶盏,"连个人都杀不了!
""殿下息怒。
"幕僚低声道,"靖王早有防备,不如......""不如什么?
""不如在他们大婚之日......"幕僚附耳低语。
萧怀仁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就按你说的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