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6日雪天,年仅六岁的温余晗走失了。
那夜罪魁祸首藏在被窝里,右手指节似乎还在被捏得发痛。
她把弟弟弄丢了,记忆定格在那张迷茫的笑脸上。
头几天温母哭到精神失常,温父也毫无心思操办事业。
但温槿童年过的还算不错,父母将他们的爱全部奉献给了唯一的女儿身上。
然而,一条来自警局的电话,却突然间闯入了刚刚恢复伤疤的家——温余晗找见了。
阴天,窗外潮湿的雨打在身上,黏黏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呼吸间仿佛能尝到泥土的腥味。
湿冷的感觉从皮肤渗入骨髓,连骨头都仿佛被浸泡在阴冷的潮水中。
报案亭的椅子早己换了新,头顶的灯不再像十年前那般昏黄,倒是亮得刺眼。
雨越下越大,发狠似的撞在玻璃上,像是焦急地想要揭露什么不宣之秘。
温槿坐在一旁,神色有些恍惚。
她在颤抖,她在害怕。
“小晗!”
母亲喜极而泣的哭喊声响彻了温槿的耳膜,她猛的站起身,抬眸,视线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法医的报告单在调解室空调风里猎猎作响。
温槿看着母亲干裂的指腹抚过少年后颈——十年前家门口走失时,那里还留着被烫伤的浅褐色月牙疤,如今己覆上纪梵希高定衬衫的银纹领边。
温余晗比她想象中活得更好,与录笔供时所说的完全不同。
她以为温余晗死了。
首到少年侧头看向自己,温槿才后知后觉向前跨了几步,可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险些摔倒在地。
他的眉骨像被月光打磨过的山脊,鼻梁的线条如雪线般清晰,唇瓣很薄,细腻得像是上等的天鹅绒,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唇线,下颌角的弧度恰好是少年与成年之间最完美的临界点。
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像是被清晨露水洗过的白玉,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
温余晗的存在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彩画,笔触轻盈却充满生命力,每一处细节都让人忍不住驻足凝视。
那双妖孽的桃花眼眯了眯,正朝自己挑眉。
一种窒息感混杂着各类情绪涌上心头,温槿怔住了。
少年早己褪去幼年时的青涩,取而代之是不谐世事的生疏。
在她身后拽着袖子撒娇的弟弟,早就消失了。
“温…小晗。”
声音有些颤栗。
食指又在疼了。
温槿皱了皱眉,对方身上的雪松味愈发浓烈,少年的靠近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唯一能做的是向后瑟缩身体。
在距离一米处,温余晗停下了脚步。
垂头整理腕处的衣褶,薄唇轻言:“好久不见。”
语调像雾凇在声带间结晶的质感,尾音像树梢坠落的碎冰,折射着清冷与粗粝。
吐息间抖落露水坠入青苔的声响,潮湿的清澈感漫过耳廓。
“姐姐。”
十二年未曾听闻的称呼,像一片被风吹干了的树叶,于此刻跌落耳畔。
不再是从前那样夹杂着依赖感的亲昵,倒是如同外人间客套的寒暄。
“小晗啊…”温槿嘴唇抖动,冰冷的指尖抚上对方面庞。
那张泛着红润的脸颊,己经被透着冷峻的下颚骨所代替,眼神飘忽不定,她始终没有勇气与少年对视,目光扫过温余晗敞开衣领间的脖颈上。
一副姐弟相聚的重逢画面在温槿眼里只是玩笑,温余晗双眼含情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阴翳,两人似乎共鸣回到曾经。
“小晗,你要抓紧姐姐的手啊。”
六岁的温槿带着弟弟站在小巷里,视线落在巷口处渐渐消失的轿车上。
温余晗懵懂地点头,掌心的温度在升高,裹挟着姐姐的食指指节,捏得又红又肿。
为了抚慰弟弟的情绪,她向他嘴里塞了块薄荷糖。
太多的记忆仿佛是一架摄像机,画面匆匆流逝却只定格了结局。
——温余晗不见了,彻底淹没于雪花之中。
温槿骇然地在西周寻找,可眼前除了空洞的白色依旧是白色。
她不是故意的,可本一通电话即可幸免于难,却而选择装成一副雾里看花的样子,偷偷跑回了家。
为什么?
温槿也说不清。
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她为洗清罪名,在报案提供线索时哭红了眼睛。
从幼儿园到如今高二,每一年她都心惊胆战。
可明明当温余晗将要从她世界彻底湮灭时,偏偏又突现了,且毫无征兆。
温余晗伸手扯过温槿的胳膊,鄙弃地拍了拍未沾尘垢的袖缘。
温槿缓过神,看向他背后面颜欣慰的赡养者。
恐惧在蔓延,如影随形,无声泛滥。
温余晗转身,看向他人的眸色不再阴沉。
温父握住他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温槿抿了抿嘴,攥着衣角捻出一道皱纹。
好灼目,比头顶的灯光还要灼目…他回头,指尖在唇上摸了摸,食指竖起。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