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坠入深海

我叫阮鱼，爸妈说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在幸福的海洋里像鱼一样自由。

可他们离婚那天，连我的抚养权都没争。他们忘了吗，鱼离了水，是会死的。

林祥把我从天台边缘拉回来时，我以为终于有人在乎我了。直到秋游那天，

海水灌进肺里的瞬间，我清楚地看见——林祥站在岸上转身离开的背影。

1原来濒死是这种感觉。嘴巴会自作主张地张开，灌进一口咸腥的黑暗，

然后气泡从鼻孔逃窜，肺部开始火辣辣地燃烧起来。我看着越来越远的水面，

耳边一下变得寂静无声。原来人快死时真的会走马灯，只是我的走马灯里，

连一个为我停留的身影都没有。

护我最后却甩手离去的爸妈、曾经救我于绝望却推我入深海的林祥……我想嘲笑愚笨的自己，

可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眼皮逐渐沉重，在我阖上眼睛的前一刻，

一双手臂突然环住我的腰然后飞快地向海面游去。恍惚间，我看见她的眼睛，

倒映着深海处最幽邃的蓝。……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进鼻腔，刺得我皱了皱眉。我讨厌这个味道。护士姐姐将病床摇了起来，

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指尖刚碰到杯壁，我就猛地缩回手。玻璃杯咣当

一声落在床头柜上，水花溅到被单上。好烫……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不是很烫啊……护士疑惑地试了试水温，又换了个隔热杯。可能是你体温太低了。

溺水后都这样。你先把水喝了，我再去给你取一床被子过来吧。我乖乖地点头，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我忍不住揉了揉烫伤的手指。三天后，保姆王阿姨接我出院。

先生太太急坏了，就是工作实在走不开……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絮叨。嗯，我知道。

我站在楼梯上俯视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晚饭不用准备我的，我想睡会儿。

王阿姨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房间里，我脱下厚重的外套，

换上蓝色睡裙。然后走到书桌前，取出那本蓝色日记。从头开始，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那些曾经让我夜不能寐的文字，现在读来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我从笔筒里取下一只蓝色笔，

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写下来。停笔时，镜中的女孩正与我四目相对。她穿着温柔的蓝色睡裙，

圆润的脸上挂着陌生的微笑。死亡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我呢？

我对着镜中人轻语。日记的书页突然被风吹起。2上课铃响起的前五分钟，我走进了教室，

喧闹声戛然而止。我忽视他们好奇的打量，泰然自若地在角落坐下。得益于我良好的听力，

再细微的声音我都能听得清楚。她不是掉下去了吗，怎么还活着！是校花李娇娇的声音。

我面不改色地将书翻到下一页。不，不可能！娇娇我真的把她——林祥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抬头望向他，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像见了鬼似的猛地别过脸。够了！李娇娇低声厉喝，

林祥立刻捂住了嘴。他刚刚真是疯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说出来！时针指向十点。

我对今天的平静有点失望，还以为他们在发现我回来后，会迫不及待地上新招数。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他们玩。收拾好书包，我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

走到林祥桌前，将笔记轻轻放在他桌上。今天的笔记，我都整理好了，

你什么时候看完再还给我就行。林祥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你干嘛！我跟你根本不熟！

忘了说，自从去年林祥在天台救下我之后，我为了表示感谢，

便自告奋勇给他整理每天的笔记。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为了避免牵连林祥，

我都是在每天早上，趁所有人还没到教室的时候，偷偷将笔记塞到他的抽屉里。

事实证明我这个年级第一的笔记确实是有效的，在给他送了一年笔记后，

他终于在上一次考试挤进了年级前五十。就是不知道我被推下海没来学校的这半个月，

他有没有跟上老师的讲课速度。林祥这一喊，全班同学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我害怕地退后一步，一颗泪珠恰到好处地滑落，在课桌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不是你说，

我们是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助吗……我没有！林祥着急辩解，

眼神似有若无地看向李娇娇的位置。可是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我捂着脸跑出去后，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同学 A：怪不得林祥今年的成绩提升了这么多，

原来都是靠阮鱼的笔记！同学 B：校草林祥居然和阮鱼是朋友？！

他不怕李娇娇疏远他吗？同学 C：话又说回来，

李娇娇不是说阮鱼再也不会来学校了吗？同学 D：怎么感觉阮鱼回来后，

性格和样貌变了这么多啊，她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跨出校门，

摸着校服口袋里微微发烫的珍珠发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别急，这才刚刚开始。3第二天，

班主任在下课前公布了校庆演出的通知，感兴趣的人可以课后找她报名。她一走，

班里立刻热闹起来，近一半同学都围到了李娇娇身边。她坐在中间，笑着听大家的恭维。

这次主持肯定又是娇娇你吧，从入学到现在哪次少了你？就是，

说不定老师等会儿就来喊你了！

李娇娇抬手将微卷的发尾别到耳后：能帮老师分忧是我的荣幸呀～李娇娇长得很漂亮，

家里也很有钱。所以虽然她学习不拔尖，舞蹈乐器也不精通，但每次活动，

老师都会优先安排她当主持人。确实，主持人这份工作很适合李娇娇。

因为她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我停下笔，轻轻地瞥了林祥一眼。他坐在李娇娇的斜后方，

此刻偷偷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爱慕与眷恋。我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刷题。

平静的生活维持了三天。厕所隔间的门被砰地锁上时，我差点笑出声。好老套的招数啊。

贱人，居然敢跟娇娇抢主持人的位置！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熟悉的尖细嗓音在门外响起，是李娇娇的头号粉丝王翠婷。腥臭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

我猜她们准备用拖把水泼我。我安静地站在隔间正中央，甚至体贴地往前挪了半步。

这个位置才能精准地泼中啊。冰凉的臭水兜头浇下时，我闭上眼睛，

感受着发丝黏在脸颊上的触感。我警告你，再有下次——王翠婷的狠话戛然而止。

我右手轻轻按在门板上，锁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门开的瞬间，

王翠婷和她的跟班像见了鬼一样踉跄后退。你、你怎么出来的？！

王翠婷的眼镜滑到鼻尖，脸色煞白。这就要问你们了呀，谁锁的门，怎么不锁死呢～

我歪头一笑，任由发梢的水珠滴落在她擦得锃亮的小皮鞋上。她们尖叫着跑出卫生间后，

我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将自己头发和衣服全部弄湿。……谁是王翠婷，出来一下。

教导主任的声音像一记惊雷劈进教室。王翠婷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慌乱中碰翻了铅笔盒，圆珠笔滚到李娇娇脚边。她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

李娇娇专注地翻着课本，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一副世间纷扰与她无关的样子。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我裹着湿透的校服坐在沙发上，发梢还在滴水。看到王翠婷进来时，

我适时地瑟缩了一下。说说吧。教导主任敲了敲桌面。老师我没有！不是我弄的！

王翠婷努力辩解。女厕所没有监控，只要她坚持不认，老师也不能拿她怎么办。真是要死，

之前捉弄阮鱼她从来不敢告状，这次怎么回事儿！你最好老实交代。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走廊新装了监控，要我现在调出来吗？王翠婷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低着头，食指在杯壁轻敲。迫于教导主任的威压，王翠婷承认了。

但她只说是看不惯我次次考第一，嫉妒心作祟，所以故意捉弄我。半点没提李娇娇的名字。

果然如此。教导主任叹了口气，转向我时眼神温和了许多，阮鱼同学，

被欺负要及时报告。忍让，只会让霸凌者变本加厉。知道了吗？对不起...

我揪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呐，我...我怕给老师添麻烦...

王翠婷猛地抬头：等等，你们什么意思！后来我披着干净的毛巾，

在另一位女老师的带领下去换了套新的校服。

教导主任让王翠婷在退学和检讨记过之前选一个，家境贫寒的她当然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毕竟这是 A 市最好的高中。下周的升旗仪式上。王翠婷当着全校三千师生的面，

公开检讨。我站在台下，隐没在班级队伍里，轻轻勾唇。她的脸，彻底丢尽了。

4我确实找过老师，咨询校庆主持人的事。不过我只是问老师主持稿写好了没有，

没写好的话，我愿意试试。我的文采很好，去年还拿下了全国文学比赛的一等奖。

眼下我主动请缨，老师自然是乐得清闲。这番对话，正好被路过的王翠婷听见。

她那么崇拜李娇娇，自然是要替她出头。可现在，李娇娇对这样讲义气的她，避如蛇蝎。

走廊上碰见，她远远地绕开。李娇娇作为课代表发试卷，到王翠婷的卷子，

她总是交给别人传给她。我坐在角落里，亲眼看着王翠婷望向李娇娇的眼神，

从最开始的羡慕崇拜，到后来的卑微渴求。再到现在，阴暗恶毒。班上已经没有人再欺负我，

我每天独来独往，享受有趣的校园生活。很快到了校庆这天，听说有很多大人物要来，

校领导格外重视。李娇娇一整天没来教室上课，同学们说她在礼堂彩排。下午最后一节课前，

我背着书包离开教室。教室里的喧闹依旧，没有人问我要去哪里。我慢慢悠悠地来到礼堂，

碰见已经化好妆正在和老师对流程的李娇娇。视线在空中相撞，我对着她笑了一下。

她却双眼瞪大，像是被抽了魂。你怎么会在这里！阮鱼同学啊，

正好到你的独唱彩排了！老师看见我，立刻丢下李娇娇，揽住我的肩膀走上台。身后，

是李娇娇晦暗不明的目光。晚上。校长坐在第一排，谄媚地凑近与旁边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我认识，他是电视上财经频道的常客，也是李娇娇的爸爸，李业强。而他身旁，

坐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我垂下撩开幕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