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首次接收到来自宇宙本体的“预警信号”。信号显示宇宙即将进入周期性“蜕壳期”,
届时物理法则将剧烈变动,生命无法存活。
唯一生路是在蜕壳开始前抵达宇宙中特定的“蜕皮褶皱区”。科学团队破解信号,
发现其源头竟指向一位已逝女孩的量子意识残影。当宇宙如巨蛇般剥落旧时空结构时,
人类舰队在褶皱区边缘目睹星辰如墙纸般撕裂。幸存者在新生的宇宙膜上漂流,
女孩的残影却发出新的警告:“新皮层正在苏醒。”月球静海边缘,
环形山“***”的阴影如同墨汁泼洒,
严严实实覆盖着山脚下那座银白色的“眼睛”——***深空阵列基地。基地内,
空气凝滞得如同胶体,
只有机器散热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和主控屏幕上瀑布般滚动的冰冷数据流,
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首席观测员埃琳娜·瓦西里耶夫的手指悬停在控制面板上方,
微微颤抖。她盯着中央那块最大的屏幕,上面呈现着来自阵列核心接收器的原始信号流。
那不再是熟悉的、代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CMB的平滑热噪声图谱。平滑的曲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脉动。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规律性跳动,
如同沉睡巨兽被压抑的心跳,正透过厚重的地层和冰冷的真空传递上来。
“上帝啊……”她旁边的年轻技术员戴维·陈低呼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增益……增益已经调到理论极限的负二十区了,埃琳娜。这玩意儿……它还在跳!
”屏幕上的脉冲信号,在负二十增益的极限压制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诡异地凸显出来。
它并非来自某个遥远的点源,不是脉冲星那种尖锐的、定向的辐射。它弥漫着,无所不在,
渗透在宇宙背景辐射那本应均匀、平滑的“画布”上,如同画布本身拥有了生命,
正随着一种无法理解的节奏微微搏动。埃琳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调出频谱分析窗口,复杂的波形和频率图在屏幕上展开。她飞快地操作着,
将数据流导入模式识别算法库。屏幕一角,一个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主控室里只剩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哔——”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
模式识别结果弹窗跳出,占据了半个屏幕。窗口里,
一个极其复杂的、嵌套着多重分形结构的信号模式被清晰地勾勒出来。而在模式旁边,
大脑神经元集群电生理活动模式超低频、高复杂度变异体主控室里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连散热风扇的嗡鸣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行字上,
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判决书。人类大脑的神经活动模式,出现在宇宙的背景噪声里?
这荒谬绝伦的比对结果,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
瞬间剖开了在场所有人赖以理解现实的认知框架。“这不可能……”戴维的声音细若游丝,
带着崩溃边缘的颤抖,“机器……一定是机器故障了!
或者……是某种我们完全未知的、伪装成神经信号的宇宙噪声?”埃琳娜没有回答。
她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变得异常尖锐,
穿透了整个基地的通讯回路:“紧急状态!Alpha级!***阵列所有冗余通道,
立刻接入!全频段、全功率、最高精度记录!重复,Alpha级紧急状态!
数据同步备份至日内瓦总部,最高加密等级!现在!立刻!”***基地的警报灯骤然亮起,
刺目的红光无声地切割着银白色的舱壁。人类第一次,捕捉到了来自宇宙本身的“心跳”。
而这心跳的节奏,冰冷地模仿着人类大脑的死亡之舞。
联合政府深空预警指挥部代号“方舟”设在日内瓦地下深处,
厚重的混凝土和铅合金层隔绝了地表的一切喧嚣。巨大的环形主厅此刻灯火通明,
空气却凝滞得如同铅块。来自***阵列的原始数据瀑布般流淌在环绕四壁的巨型屏幕上,
那无处不在的、微弱却顽固的神经脉动信号,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烙印在宇宙背景辐射的图谱上。陈哲站在主厅中央的指挥台上,身形略显单薄,眼窝深陷,
那是长期缺乏睡眠和巨大精神压力的烙印。作为“方舟”计划首席科学顾问,
他面对的是一座由全球最顶尖物理学家、宇宙学家、数学家组成的沉默火山。此刻,
这座火山内部正酝酿着足以打败人类认知的风暴。“诸位,
”陈哲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大厅,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沙哑,“***阵列的发现,
已排除仪器故障、地月环境干扰、已知天体物理过程干扰等全部常规可能性。
”他身后的主屏切换,显示出最新的分析结果叠加图:代表宇宙背景辐射的平滑曲线图上,
清晰地覆盖着一条极其复杂的、不断波动的线条——正是那神经脉冲模式。“结论无可辩驳。
我们接收到的,是一种嵌入宇宙时空结构本身的……信息载体。一种‘宇宙本体信号’。
”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低沉的议论。一位白发苍苍的宇宙学家猛地站起来,
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陈博士!‘本体信号’?这太……太拟人化了!宇宙没有意识!
它只是一堆遵循物理定律的物质和能量!
这信号……或许是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新的自然现象!
一种……时空本身的‘热噪声’?
”“热噪声不会呈现出与高等生物神经活动高度吻合的复杂模式,皮埃尔教授。
”陈哲冷静地反驳,指向另一个屏幕,上面是信号分形结构的放大图,
旁边标注着其与人类大脑特定区域如海马体记忆回放模式的惊人相似性。
“它的编码结构、信息熵特征,都强烈指向‘信息’属性,而非随机噪声。
我们正在尝试破译。”“破译?”另一位理论物理学家语带讥讽,
“破译一个‘宇宙’想对我们说什么?用人类的语言逻辑?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的僭越!
我们连它的物理载体是什么都搞不清楚!”“载体,或许正是时空结构本身。
”一个略显年轻但异常沉稳的声音响起。发言者是理论物理组的赵岚,
她指向主屏一角复杂的数学模型,“我们的初步建模显示,
这种超低频波动能对时空曲率产生极其微妙的涟漪效应。
它像一种……‘编织’在时空纤维里的密码。我们不需要理解它‘说什么’,
但必须理解它‘预示什么’!***阵列的数据流显示,这信号的强度和模式复杂度,
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呈现指数级加速上升趋势!它在‘增强’!它在‘变化’!
”赵岚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更汹涌的波澜。信号在增强!
这不再是一个静态的谜题,而是一个正在加速演变的进程!就在这时,
指挥台侧翼一个独立的数据分析小组突然爆发出惊呼。负责人几乎是扑到通讯器上,
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调:“陈博士!紧急!最新导入的信号片段……破译出……时间坐标!
”主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中央主屏。
一组极其复杂的多维符号序列被高亮标出,旁边是飞速演算的破译进程。几秒钟后,
一行冰冷的、由通用地球时标和宇宙标准时标共同标注的文字,
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中央:蜕壳起始点:T+ 182.7 地球日“蜕壳?
”有人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带着强烈生物感的陌生词汇。陈哲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破译序列的下一部分。另一组符号被提取、放大。
破译算法飞速运行,最终定格为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多维坐标点构成的动态拓扑结构图。
它像一团扭曲、折叠、不断轻微蠕动的……宇宙星图。
“空间坐标……”陈哲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生路坐标……‘蜕皮褶皱区’……解析出来了!”主厅内,死寂被彻底打破。
恐慌、质疑、难以置信的惊呼、绝望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涌起。屏幕上,
“182.7天”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人类文明头顶。
而那团扭曲的“褶皱区”星图,则是唯一的、渺茫的救命稻草。“方舟”计划,从这一刻起,
不再是一个探索未知的科学项目。
它成了一场以整个物种为赌注、向着宇宙深渊发起的最绝望的逃亡倒计时。
方舟计划总部的超算核心区,代号“织梦机”,如同一个由流动的光和数据构成的巨大蜂巢。
冰冷的蓝光映照着陈哲苍白的脸,他站在全息星图前,
那团代表“蜕皮褶皱区”的动态拓扑结构悬浮在中央,像一颗不断搏动的、扭曲的心脏。
来自全球深空探测器、引力波天文台、中微子望远镜的数据洪流,
正源源不断地汇入“织梦机”,试图为这个抽象的结构赋予真实的宇宙坐标。
“还是不行……”赵岚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她指着星图边缘一片剧烈闪烁、不断变化的区域,“这片‘褶皱’的边缘,
时空曲率变化率太高了。‘织梦机’的引力透镜回溯模型无法稳定锁定具体坐标。
误差范围……超过十光年。”十光年,在星际航行的尺度上,等同于死亡迷航。陈哲沉默着。
182.7天的倒计时如同冰冷的秒针,一下下敲击着他的神经。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视线无意间扫过控制台一角的一个加密数据接口。
一个尘封已久的项目标识符跳入眼帘——“海伦之桥”。海伦。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
瞬间刺穿了陈哲强行构筑的所有理性堤坝。女儿那张总是带着点倔强的小脸,
手术室门外刺目的红灯,
仪器归零时那声漫长而绝望的蜂鸣……无数个被悔恨和思念啃噬的深夜,潮水般涌回。海伦,
死于一种罕见的基因缺陷导致的全身器官衰竭,就在三年前。她的意识,
曾是他和妻子参与的一个高度机密的量子意识图谱研究项目——“海伦之桥”的唯一受试者,
一个试图在生命终点捕捉意识量子态、为未来意识上传提供可能性的渺茫尝试。
项目在海伦离世后因伦理争议和技术瓶颈无限期冻结。
那些包含海伦弥留之际极其微弱、濒临消散的量子意识图谱的数据,
就沉睡在这个加密接口后面。一个疯狂、甚至亵渎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
猛地攫住了陈哲。
宇宙本体信号……那与神经活动高度吻合的模式……海伦最后的量子印记……他的手,
不受控制地、带着剧烈的颤抖,伸向了那个加密接口。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时,
仿佛有电流窜过全身。
审查委员会的警告、同僚可能的鄙夷、妻子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无数声音在他脑中尖啸。
但屏幕上那片闪烁不定、误差十光年的死亡区域,以及那冷酷无情的倒计时,
压倒了所有声音。“接入‘海伦之桥’项目最终意识图谱数据集。
”陈哲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授权码:Alpha-Omega-Seven。
目标:与当前宇宙本体信号进行……模式耦合分析。”他说出了指令,
却回避了那个可怕的词——匹配。“织梦机”的运算光流骤然改变,
冰冷的蓝光中似乎渗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暖色调。代表海伦量子意识图谱的数据流,
如同一条极其纤细、随时可能断裂的银色丝线,
被小心翼翼地引入那汹涌澎湃的宇宙本体信号的洪流中。赵岚惊愕地转过头:“陈哲?
你……”她看到了陈哲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悲伤,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全息星图上,那片闪烁的褶皱边缘区域,
数据流疯狂涌动、碰撞、重组。突然!那片剧烈波动、无法锁定的星域,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抚平!刺眼的闪芒消失了。一个极其精确、稳定的三维坐标点,
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
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标注在褶皱区靠近内侧、相对稳定的一个“凹陷”之中!
误差范围:小于一个天文单位!“耦合……成功了?!”赵岚失声惊呼,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