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槐花刚落在船舷上,秦玉芊就把丹炉支在了船头。
她正往糯米里掺灵枣泥,忽然被一阵甜得发晕的香气呛到 —— 那味道裹着合欢宗特有的 “缠情香”,混着水粉气,顺着河风卷过船帆。
“这味道……” 沐云山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剑穗上的粉蝶翅膀垂在剑柄下,被风一吹轻轻荡起,扫过手背时带着丝微痒。
柏言刚画的 “顺风符” 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符纸上的飞鸟图案竟歪过头,往上游方向歪歪扭扭地飞。
水面 “哗啦” 翻起串水花,个穿水红纱裙的姑娘踩着河中的石墩跳过来,发间金步摇撞出细碎的响。
她本是盯着上游的白影,眼角余光瞥见船头的沐云山,脚步猛地顿住:“云山姐姐?
好巧!”
沐云山扶着船舷轻笑。
她们刚离开青阳城半日,船还在青阳地界的河道里缓行,两岸的芦苇荡里还飘着熟悉的槐花香,竟能在此处遇上郁初安。
三年前在洛阳城匆匆一别,这丫头性子倒没改,眼里总像盛着星子。
郁初安的目光飞快扫过船头众人,又落回上游,脚尖在石墩上轻点,显然急着赶路。
“姐姐也往南去?”
她说话时,手里的银簪无意识地转着,簪头锦帕上的鸳鸯正不安分地扑棱翅膀。
“嗯,去江南。”
沐云山话音刚落,就见郁初安眼睛一亮,不是冲自己,而是盯着上游那片白影 —— 个穿素白道袍的修士正沿着河岸疾行,衣袂翻飞如振翅的白鹭,正是她追了一路的目标。
“可算追上这冰块脸了!”
郁初安突然提气,纱裙在水面划出道红影,眼看就要掠过去,却被船帆带起的气流晃了下,踉跄着落在船头。
秦玉芊的糯米盆被她撞得一晃,洒了半盆灵枣泥。
“你这人……” 秦玉芊的话没说完,就见郁初安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盖着合欢宗的朱印,“看见没?
宗门新派的差事,拿下这无情道修士林玄,能记头等功!”
柏言凑过去看,见纸上画着个冷脸修士,旁边注着 “寒冰玉佩戴者・林玄”。
“这不是方才岸边那人?”
他刚画的 “避水符” 还捏在手里,被郁初安一把抢过去,“借我用用!
林玄踩着水遁跑,寻常符纸追不上!”
沐云山指尖轻挑剑穗,让粉蝶翅膀避开溅起的水花:“无情道修士向来避世,林玄怎会偷合欢宗的锁情丝?”
“谁说不是呢。”
郁初安往符纸上啐了口灵力,往水面一扔,那符纸竟化作只红鲤,摇着尾巴追向林玄,“长老说那锁情丝是千年灵蚕吐的,能引动修士心底情愫。
林玄偷去定没好事!”
温瑾匿突然 “哦” 了一声,往丹炉里添了块灵炭:“我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无情道的‘断念剑’若融了合欢宗的锁情丝,剑招既带着无情道的凛冽,又裹着合欢宗的缠绵气。
敌人对阵时,轻则心神大乱,重则当场晃神 —— 毕竟谁能想到冰块脸的剑会藏着胭脂气?”
“难怪他要偷!”
秦玉芊拍了下大腿,灵枣泥溅了柏言一脸,“这是想用咱们的东西破咱们的招啊!”
柏言抹着脸笑:“这冰块脸心思倒挺多。”
他刚画的 “迷踪符” 飘到沐云山手边,符纸上的纹路竟和林玄玉佩上的蝴蝶隐隐呼应。
话没说完,上游传来 “咔嚓” 一声,那红鲤符纸竟被冻成了冰坨,沉进水里。
林玄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冷得像淬了冰:“郁初安,再纠缠,休怪我剑下无情。”
“哎哟还挺横。”
郁初安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被沐云山伸手拉住。
“他剑上己有锁情丝的气息。”
沐云山望着林玄腰间的剑鞘,那里隐隐透出粉光,“温瑾匿说得对,他定是想将锁情丝融进断念剑,这会子怕是急着找地方炼化。”
郁初安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画纸:“对了,前几日在青阳城外画舫上捡的,你看这上面的蝴蝶,跟林玄的玉佩像不像?”
纸上正是淮遇画的悬赏令,黑衣修士的脸被人用朱砂涂改成了冰块,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目标・林玄同款”。
温瑾匿往画纸上撒了点 “显形丹”,墨迹晕开后,露出底下藏着的小字:“往南去,槐花落尽处有桃花。”
“这画师的字倒别致。”
秦玉芊往枣泥里补了勺灵蜜,“不过林玄融了锁情丝,怕是更难对付了。”
郁初安突然拍手:“怕什么?
他用咱们的丝,我就用咱们的招破!
姐姐你们先走,我定能把他揪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见林玄突然转身,指尖凝起道白光。
郁初安眼疾手快甩出张 “缠情符”,却被白光劈成两半,但那白光划过半空时,竟微微晃了晃,像是被符纸引动了什么。
“有用!”
郁初安眼里燃起兴味,“他剑里的锁情丝果然认咱们宗的符!”
温瑾匿喊住她:“等等,给你这个。”
他递过个琉璃瓶,里面装着粉色的粉末,“‘软筋粉’,撒到身上,再厉害的修士也得软三分。
遇水会化,得找机会近身用。”
郁初安接过瓶子晃了晃,粉末撞击瓶壁发出细碎的响:“这才像样。”
她狡黠一笑,将瓶子藏进袖中,又抓过柏言刚画的 “迷踪符”,“这个也借我,定能让他栽个跟头。”
秦玉芊翻了个白眼:“拿了东西就赶紧追,别让他跑远了炼化锁情丝!”
“放心!”
郁初安身影己飘出数尺,红纱裙在水面拖出淡淡的痕,“等我把林玄捆回来,看他还怎么融咱们的锁情丝!”
沐云山望着郁初安踩着水纹追向林玄的背影,剑穗上的粉蝶翅膀突然颤了颤。
上游的林玄似乎察觉到什么,脚步顿了顿,抬手按了按剑柄,那里的粉光更亮了,随即加快速度往南去。
“她这能成吗?”
柏言望着那抹红影被白影越甩越远,有点担心。
秦玉芊把最后一把灵枣泥揉进糯米里:“放心,合欢宗对付这种偷贼最有办法。”
船帆被风鼓得满满的,载着满船槐花香气往南行。
柏言正画新的 “追人符”,说要给郁初安送过去对付林玄;温瑾匿的丹炉里咕嘟咕嘟煮着莲子羹,念叨着要炼种 “清心丹” 专门破锁情丝的迷魂气;秦玉芊则在研究怎么把 “软筋粉” 混进桃花酥,说是 “得让林玄尝尝被甜腻住的滋味”。
沐云山望着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剑柄下的粉蝶翅膀随着船身轻晃。
她知道郁初安的目标是追回锁情丝,林玄的断念剑藏着更大的秘密,而淮遇画里的桃花,或许正映着江南一场更诡谲的风波 —— 当无情道的剑缠上合欢宗的丝,这场追逐,早己不止是立功与追逃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