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数学课刚开始，林微然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第三个歪歪扭扭的函数图像时，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报告。”
熟悉的低哑嗓音让她笔尖一顿，抬头时正好看见江熠站在门口。
他大概是刚从操场跑过来，额前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领口沾着点草屑。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没好气地挥挥手：“下次早点，回座位去。”
林微然这才发现，他的座位就在斜后方第三排，靠着窗户的位置。
他拉开椅子坐下时，带起一阵风，混着淡淡的青草味飘过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看例题，耳朵却像雷达似的捕捉着身后的动静——书页翻动的声音，笔落在纸上的轻响，还有他偶尔和同桌低声说笑的气音。
下课铃刚响，陈瑶就戳了戳她的胳膊：“看见没看见没？
江熠居然坐靠窗！
我跟你说，他初中就是我们学校的，后来转学了，没想到高二又转回来……”林微然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初中部的小姐妹说的啊，”陈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他篮球打得超厉害，以前拿过市里的冠军呢。”
正说着，后桌突然传来一阵起哄声。
林微然回头时，看见江熠正被几个男生围着，其中一个瘦高个拍着他的肩膀：“熠哥，下午体育课单挑啊？
让我们见识下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猛。”
江熠扯了扯嘴角，随手把校服外套丢在桌上：“再说吧，我得先补觉。”
他说着往桌上一趴，侧过脸时，目光正好和林微然撞在一起。
她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转回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烫，刚才那一眼里的笑意还留在脑海里——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好像泛着光。
下午的体育课在操场。
女生们被安排在跑道旁做拉伸，林微然的目光总忍不住往篮球场飘。
江熠果然在打球，白色T恤被汗水浸湿，贴在后背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运球时膝盖微屈，手腕轻轻一翻，篮球就像黏在手上似的，突然一个加速突破，纵身起跳时，阳光在他扬起的发梢跳跃。
“砰！”
篮球应声入框。
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陈瑶激动地拽着林微然的胳膊：“看到没看到没！
三分球！”
林微然点点头，视线却没移开。
江熠落地时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目光扫过她时顿了顿，然后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转身和队友击掌去了。
自由活动时，林微然抱着水杯坐在看台角落。
风吹起她的校服裙摆，她数着跑道上的白线，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里有人吗？”
她回头，江熠就站在身后，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身凝着水珠。
阳光穿过他的发隙，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
“没、没人。”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他在她身边坐下，拉开矿泉水瓶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林微然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水杯，杯壁上映出她泛红的脸颊。
“上午的数学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好。”
“明天早上还你。”
他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节奏和她的心跳莫名重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风卷着操场上的欢呼声飘过来，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林微然偷偷往他那边看，发现他正望着远处的教学楼，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和校牌照片上那个皱眉的少年判若两人。
“你初中也在这所学校？”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江熠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笑了：“嗯，初一的时候。”
“那……”她还想问什么，上课铃突然响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走了。”
林微然跟着站起来，看着他跑向篮球场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手腕内侧那颗小小的痣。
刚才他抬手抹汗时，那颗痣在阳光下若隐隐现，像藏在皮肤里的秘密。
***室的路上，陈瑶一首在说江熠刚才的三分球多帅，林微然没怎么听，只觉得口袋里的笔记本好像变得沉甸甸的。
明天早上要把笔记给他，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像被风吹动的树叶，轻轻摇晃着。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微然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书包带蹭着肩膀，带来一点轻微的痒意。
她低头笑了笑，觉得这个下午好像格外漫长，又好像转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