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库的日子，比林舟想象中更有意思。
张执事对他几乎是放任不管，只每天来看看进度，偶尔提点几句“这把飞剑的灵性在剑脊那面铜镜的光纹不能乱磨”，剩下的时间，全由林舟自己折腾。
这里的“废料”远比杂役院的破铜烂铁复杂。
有布满裂纹的玉盘，据说能预测天气，却总把晴天报成暴雨；有断了三分之一的法尺，量东西时忽长忽短；最让林舟感兴趣的，是角落里一堆黑黢黢的金属块，摸起来冰凉刺骨，上面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泥土——张执事说，这是十年前从后山深潭里捞上来的，既不能炼丹，也不能炼器，敲起来闷响，被当成废铁堆了十年。
林舟的第一个目标，是修复那把断弦的弓箭。
他按照滑轮组的原理，在弓臂两侧各加装了一个小滑轮，用浸过灵脂的坚韧藤条做弓弦，调整了拉力角度。
改造完成后，原本需要壮汉才能拉开的硬弓，阿木这样的小个子都能轻松拉满，射程还比原来远了三成。
“林哥，你太神了！”
阿木抱着弓箭，眼睛发亮，“这下出去打猎，再也不用担心射不到猎物了！”
林舟笑了笑，没说话。
他正蹲在那堆黑色金属块前，用一块磨尖的铁片刮着上面的泥土。
这些金属的质地很奇怪，看起来像铁，却比铁重得多，表面光滑得像镜面，刮下来的碎屑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东西，有点特别。”
林舟把一块碎屑放在指尖捻了捻，触感冰凉，却不导热——刚才他用灵火把铁片烧得通红，接触到金属块时，竟没感觉到丝毫温度。
“能有什么特别的？”
张执事拄着拐杖走过来，瞥了一眼，“十年前捞上来的时候，长老们都看过，说是什么‘阴寒之铁’，没什么用。”
“阴寒之铁？”
林舟皱眉，“执事，这深潭的位置，是不是正对着月亮升起的方向？”
张执事愣了一下：“好像……是吧。
那潭水在山坳里，每月十五，月亮正好落在潭心。
怎么了？”
林舟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天正是十五，月亮己经爬上东边的山峰，银辉透过窗户洒进工具库，落在那堆金属块上。
就在月光接触到金属的瞬间，怪事发生了——原本黑黢黢的金属块，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像是有液体在表面流动。
林舟放在旁边的铜线圈（他顺手带来的，习惯用它测试能量反应），竟自己轻微地震动起来，线圈两端的铜丝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这是……”林舟猛地站起身，心脏砰砰首跳。
超导材料！
这反应太像超导材料在低温下的迈斯纳效应了！
零电阻，完全抗磁性，能在磁场中悬浮……难道这金属块，是某种在月光下会呈现超导特性的特殊物质？
他赶紧拿起一块金属，走到月光能完全照到的地方。
金属块的银光更亮了，甚至能看到周围的空气里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把铜线圈靠近，线圈立刻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悬在了离金属块一寸高的地方，持续震动着。
“悬浮了！”
阿木惊得叫出声。
张执事也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拐杖“咚”地戳在地上：“这……这怎么可能？
这破铁十年了，从来没出过这种动静！”
林舟没空解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能量储存”。
如果这金属在月光下是超导体，那它就能完美储存能量——超导线圈可以无损耗地承载电流，这不就是现成的“灵力储存器”吗？
原主的记忆里，低阶修士最头疼的就是灵力消耗快，打坐一整晚吸收的灵气，打一架就耗光了。
如果能把灵气储存在超导金属里，随时取用，岂不是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阿木，拿块布来！”
林舟急声道。
阿木赶紧递过一块粗麻布。
林舟用布把那块泛着银光的金属块包起来，挡住月光。
神奇的是，刚遮住月光，金属块的银光就消失了，铜线圈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恢复了普通金属的样子。
“果然和月光有关。”
林舟喃喃道，“只有在月光照射下，才会显现超导特性。”
“超导？
月光？”
张执事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铁……哦不，这金属，到底有什么用？”
林舟拿起金属块，认真道：“它能存东西。”
“存东西？”
张执事更糊涂了，“储物袋不就能存？”
“不是存实物，是存灵气。”
林舟解释道，“就像……就像把水装进缸里，什么时候渴了，什么时候喝。”
张执事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存灵气？
这可是连中阶修士都做不到的事！
灵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存在体内经脉里，一旦离体就会消散。
如果真有东西能把灵气存起来……“你……你没骗老夫？”
张执事的声音都在发颤。
“可以试试。”
林舟走到工具库门口，等月光再次照在金属块上，让它重新泛起银光。
然后，他按照之前电磁感应的方法，用铜线圈收集周围稀薄的灵气，再将线圈贴近金属块。
这一次，不再是排斥，而是吸附。
只见线圈里的淡白色灵气像被无形的吸管吸走似的，缓缓流入金属块中。
原本泛着银光的金属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水流在里面游走，很快又隐去不见。
“进去了！
灵气真的进去了！”
阿木激动得脸都红了。
林舟关掉线圈（停止收集灵气），用布遮住金属块，再拿开布时，金属块恢复了黑色。
他试着用手触摸，没感觉到任何灵气波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这是没存住？”
张执事的心沉了下去。
“别急。”
林舟捡起一根细铁丝，缠在金属块上，然后将铁丝两端连接到一盏油灯的灯芯上——这是他昨天做的小实验，用灵气驱动灯芯发光。
他再次让月光照在金属块上。
“嗡——”金属块亮起银光的瞬间，缠在上面的铁丝突然迸发出白色的光晕，油灯的灯芯“噗”地一声燃起，比平时亮了足足三倍！
“亮了！
亮了！”
阿木拍手道。
林舟关掉月光，灯芯的光芒立刻减弱，变回原来的亮度；再打开月光，光芒又增强。
反复几次，规律无比。
“不是没存住，是需要月光作为‘钥匙’。”
林舟松了口气，“没有月光时，灵气就储存在金属内部，不会消散；有月光时，就能释放出来。”
张执事站在原地，久久没说话。
他活了近百年，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少，却从没听说过这种能“开关”的灵气储存器。
这要是真的……“林舟。”
张执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眼神炽热，“这东西……能批量做吗？”
林舟想了想：“理论上可以。
只要找到更多这种金属，再做出合适的‘引导装置’（比如刚才的铁丝），就能做成储存器。
低阶修士可以用它储存灵气，外出历练时不用担心灵力耗尽；杂役们也能用它驱动工具，提高效率……”他越说越兴奋，己经开始构思“灵力储存器”的应用场景了。
张执事却突然沉默了，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这事儿……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
林舟一愣：“为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张执事叹了口气，“这金属要是真有你说的用处，一旦传出去，别说杂役院，整个青岚宗都保不住你。
那些大宗门、老怪物，为了抢这种宝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舟瞬间明白了。
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世界，怀抱着足以颠覆规则的技术，未必是好事。
就像中世纪的科学家，提出日心说都可能被烧死，更别说他这“科学修真”的理论了。
“我知道了。”
林舟点头，“我会保密的。”
张执事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沉得住气。
这堆金属，你慢慢研究，工具库的门，我给你锁上，除了你我，谁也不准进来。”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眼那堆黑色金属块，像是第一次认识它们似的，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去。
月光依旧洒在工具库里，林舟拿起一块金属，在指尖轻轻摩挲。
冰凉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沉睡的能量。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能储存灵气的金属。
这是他用科学敲开修真界大门的第一块砖，是证明“灵力可以被量化、被控制、被利用”的铁证。
“慢慢来。”
林舟对自己说，将金属块小心地放回角落，盖上麻布。
他转身看向工具库深处，那里还堆着无数蒙尘的“废品”——或许，每一件里面，都藏着等待被科学发现的秘密。
比如那面总报错天气的玉盘，说不定是灵敏度太高的磁场探测器；那把忽长忽短的法尺，可能是没调好参数的空间测量仪……林舟的眼神越来越亮。
这个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实验室。
而他的实验，才刚刚开始。
角落里，被麻布盖住的金属块，似乎在黑暗中，悄悄闪烁了一下幽蓝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