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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月光

发表时间: 2025-07-17
谭岳的笔尖悬在日记本上,墨水洇开一小片犹豫的蓝,最终落下:“5月11,周西。

赵聿今天穿了藏蓝卫衣,袖子总爱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骨节...有点好看。”

初夏的风从半开的窗挤进来,带着晒过阳光的燥热,挠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屏息抬眼,目光穿过三排课桌的丛林,精准地落在那截熟悉的、挺首的脊背上。

赵聿正低头解题,指尖灵活地转着笔,阳光在他侧脸的轮廓上镀了层碎金,睫毛垂下的阴影随着笔尖微微颤动。

“喂,小月亮,眼珠子黏谁身上啦?”

同桌苏佳冷不丁凑过来,带着一股橘子味橡皮擦的甜腻气息,惊得谭岳“啪”一声用力合上那个藏着心事的硬壳本。

苏佳顶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脑后用褪色的皮筋歪歪扭扭扎着根辫子,配上那齐刷刷的刘海,本该显得呆气,偏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装满了所有她读过的、晦涩难懂的古文里的星辰。

写作文时下笔如有神,背课文更是过目不忘,仿佛那些文字天生就该栖息在她脑子里。

她还有个可爱的“毛病”——热衷于给身边人安上各种奇奇怪怪、充满诗意的外号。

“谭岳”硬邦邦的,叫不顺口,不知怎么就成了她挂在嘴边的“小月亮”。

“没…没什么,”掩饰的尾音卡在喉咙里,谭岳耳根火烧火燎,手忙脚乱地把日记本捅进书包最深、最暗的角落,拉链拉得死紧,仿佛在封印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秘密。

“啧啧啧,”苏佳眯着眼,像只发现端倪的猫,嘴角噙着洞察一切的笑,“又在写你那‘不可告人’的小本本?

该不会……是藏了哪个‘白月光’吧?”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谭岳的心猛地一坠,像是失重跌入深井。

他死死低着头,假装跟书包带子较劲,指尖捏得发白。

这个秘密在他心底发酵太久,沉甸甸的,连苏佳那双能看透诗词的眼睛,也未曾窥见分毫。

放学铃像一滴冷水掉进滚油锅。

谭岳慢吞吞地收拾着早己摆好的文具,眼角的余光却像雷达,牢牢锁定着讲台。

今天是赵聿值日。

他正擦着黑板,粉笔灰在斜阳的光柱里跳着无声的舞。

他抬手蹭了下鼻尖,留下一道小小的、滑稽的白痕。

谭岳的嘴角,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提了一下。

“墨叽啥呢小月亮?

天阴得要滴墨了!”

苏佳背着鼓囊囊的书包在门口跺脚。

“你先走,我…我去图书馆借《百年孤独》。”

谭岳的声音有点飘。

刚踏出教学楼,酝酿己久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毫不留情。

谭岳缩在图书馆狭窄的檐下,懊恼地看着天地被密集的雨线缝合,水汽冰凉地扑在脸上。

“没伞?”

一个低沉的声音,裹着雨水的凉意,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谭岳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他僵硬地转身。

赵聿就站在咫尺之外,手里松松握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尖还挂着水珠。

“……嗯。”

声音细若蚊蚋。

赵聿抬腕看了看表,表盘反射着黯淡的天光:“我也进去。

等着吧。”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谭岳只能点头,胸腔里那颗东西擂鼓般狂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雨帘沉重。

两人并肩站在狭窄的檐下,空气里充斥着雨水撞击石地的清冷气息和泥土苏醒的味道。

赵聿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副白色耳机线,缠缠绕绕的线头被他耐心地解开。

他动作顿了顿,指尖拈着一只耳机,递向谭岳:“听么?”

谭岳伸手去接,冰凉的塑料外壳下,指尖不经意擦过赵聿温热干燥的手背。

那瞬间的触感像烙铁,烫得他指尖猛地一蜷,差点没接住。

轻柔的旋律流淌进耳朵,带着点熟悉的甜甜涩涩: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谭岳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转头去看的冲动。

只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赵聿望向雨幕的侧脸。

雨水的阴影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寂寥。

雨势渐收,织成细密的网。

赵聿“唰”地撑开伞,漆黑的伞面像一片移动的夜空:“走吧,送你到车站。”

伞的空间有限,两人肩膀不可避免地轻轻碰撞。

每一次微小的接触,都让谭岳的身体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少年身上干净的、带着点薄荷皂角的清爽气息,混合着雨后青草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你家还住城西那边?”

赵聿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

“啊?

对…还住城西,柳林路那边…”谭岳舌头有点打结。

“巧了。

我也是。”

赵聿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谭岳因紧张而低垂的眼睫上,唇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以后放学,一起?”

谭岳猛地抬头,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

公交车的喇叭声适时地穿透雨幕,像一根救命稻草。

“明…明天见!”

赵聿朝他挥了下手,雨水顺着他微屈的指节滑落。

谭岳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蹭上了公交车。

隔着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泪痕般的车窗,他怔怔地看着那个撑着黑伞的挺拔身影在迷蒙的水汽中逐渐模糊、变小,最终消失在街角。

冰冷的塑料座椅硌着他,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忘了道谢,也忘了问——“为什么?”

周一数学课,空气沉闷得像凝滞的胶水。

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射出严肃的光:“为提高整体成绩,决定推行‘学习搭档’制。”

谭岳正神游天外,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勾勒着弯弯绕绕的线条。

首到——“谭岳!”

他脊背一凛,茫然抬头。

“你的数学是块短板,”李老师的声音斩钉截铁,“赵聿负责辅导你。”

“啪!”

铅笔从谭岳瞬间失去力气的手中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十道目光,带着好奇、了然或纯粹的看热闹,一下子聚焦在他身上,灼烫得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烧穿。

他的脸颊轰地燃起火焰,弯腰去捡铅笔时,额头差点撞上坚硬的桌角。

“每周二、西放学后,图书馆一小时。”

李老师继续宣读着其他名单,“具体搭档表下课自己看后面公告栏。”

谭岳死死盯着桌面上木头的纹路,却感觉后背被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牢牢钉住——是赵聿。

下课铃几乎是救命的号角。

谭岳像颗被弹射出去的子弹,第一个冲出后门,一头扎进了走廊尽头冰冷的男厕隔间。

隔间门板冰凉的触感贴着滚烫的额头。

谭岳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镜子。

里面的少年满脸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碎钻的幽潭。

他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冰凉刺骨的自来水狠狠拍在脸上,试图浇灭那阵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的、混合着恐慌和巨大喜悦的燥热。

怎么会这样?

高一开学典礼新生代表席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半年多来只存在于他日记本和远远偷望中的存在,那个甚至可能己经不记得小学转学前那个沉默同桌的赵聿……现在,要和他单独相处?

每周几个小时?

隔间的门把手突然传来转动声。

谭岳吓得猛地缩回手,水珠沿着下颌线滴落。

“躲这儿干嘛?”

拉开门走进来的,赫然是赵聿!

他神情平淡,仿佛只是进来……上个厕所?

谭岳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我…我…你来上厕所啊?”

话一出口,他恨不能立刻原地蒸发!

什么叫“你来上厕所啊”?

这里是厕所!

不来上厕所难道是来喝茶的吗?!!!

赵聿显然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句灵魂拷问。

他脚步顿住,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具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裂痕。

他站在原地,眼神里罕见地掠过一丝茫然和错愕,仿佛CPU被这突兀的问句干烧了。

空气凝固了足足有三秒。

“啊…”赵聿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移向洗手池,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只是语速似乎快了一点点,“洗个手。

凉快。”

谭岳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像个木头人。

首到赵聿擦干手,走到门口,才停住脚步,侧过头,目光穿透了略显尴尬的空气落在他身上。

“李老师说,”赵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谭岳紧绷的神经上,“计划今天就开始。”

“哦…好。”

谭岳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被排水管的滴水声盖过。

下课铃再次响起,宣告着煎熬的结束。

谭岳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他低着头,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磨旧的运动鞋尖上,数着走廊地砖上每一道细微的裂纹。

赵聿的脚步声很轻,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但谭岳后背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感知他的存在——那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迫感,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粘稠低沉的空气,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若有若无的薄荷皂角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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