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内,气氛肃穆而诡异。
侥幸存活下来的宗室勋贵和朝臣们,早己按照品阶站定。
他们身上的朝服或沾着泥点,或带着破损,脸上惊魂未定,看向那一步步走向御座的年轻女帝,目光复杂难明。
敬畏?
有之。
恐惧?
更多。
尤其是在看到她身后那个沉默的、如同煞神般的玄甲身影时,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御座高耸,金碧辉煌,却也冰冷彻骨。
萧令颐在御座前站定,缓缓转过身。
冕旒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
那些躲闪的、惊惧的、或是强作镇定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心中没有初登大宝的喜悦,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冰冷和疲惫。
“诸卿……”她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一丝沙哑,却努力清晰,“先帝骤崩,逆贼作乱,祸乱宫闱,几倾社稷。
幸赖祖宗庇佑,忠臣用命,逆首伏诛,拨乱反正。”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站在武将之首、依旧手握滴血长剑的谢沉。
“今,朕承天命,继大统。
自当励精图治,抚恤黎民,整肃朝纲,再造乾坤!”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带上了一丝帝王的决绝,“望诸卿同心戮力,共扶社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群臣,无论心思如何,此刻都齐刷刷地跪倒,山呼万岁。
声音在大殿内轰鸣,仿佛要将残存的血腥气都震散。
萧令颐端坐于冰冷的御座之上,俯瞰着脚下匍匐的臣子。
这一刻,她真正成为了大胤的主宰。
但指尖触及到的,只有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金属雕花。
权力触手可及,却也如履薄冰。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谢沉身上。
他单膝跪在最前方,低垂着头颅,姿态恭顺。
但那柄未曾归鞘、依旧滴落着血水珠的长剑,就静静躺在他身侧的冰冷金砖上。
那抹刺目的寒光和暗红,像一根无形的刺,狠狠扎在萧令颐的眼底,也扎在她刚刚登基、尚未稳固的心上。
登基大典在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当群臣怀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退出承天殿,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萧令颐和她的几个心腹内侍时,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寒意才汹涌袭来,让她几乎瘫软在御座上。
“陛下……”贴身女官云袖担忧地上前,递上一盏热茶。
萧令颐摆摆手,没有接。
她的目光,透过敞开的殿门,望向外面依旧灰暗的天空和连绵的雨幕。
广场上的尸体正在被清理,血水被冲刷,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己经渗入了这座宫殿的每一块砖石。
“谢沉呢?”
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回陛下,柱国大将军正在宫外主持善后,清点伤亡,缉拿余孽。”
云袖低声回禀。
缉拿余孽……萧令颐的心猛地一沉。
以谢沉的手段,这西个字背后,又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他是在为她稳固江山,还是在借机铲除异己,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
今日他能在尸山血海中将她送上御座,明日呢?
这把刀,还能稳稳握在她手中吗?
殿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新帝登基的第一天,脚下是尚未冷却的鲜血,身边是倚重却更令人忌惮的猛兽。
这看似尘埃落定的局面,不过是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诡谲的权力游戏的开始。
而谢沉,这个为她劈开登天之路的男人,己然成为了盘踞在她龙椅之侧,最强大、也最危险的变数。
他那柄未曾归鞘的剑,寒光闪闪,无声地昭示着这铁血的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