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安蜷缩在阴暗的柴房里,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一道道血痕。
她身上的褙子早己沾满尘土,发髻散乱,一支白玉簪斜斜地挂着,随时可能掉落。
三天前,她随父亲赴任的途中遭遇山贼,父亲为保护她而身中数箭,坠落潭水中,自此失去音信。
她随即被山贼掳来此处。
那贼头子本打算当即强要了她,奈何她一根簪子抵住颈子,为自己多争取了几日。
贼头子吩咐手底下将她关在此处,不给吃喝己经三日。
眼见的小女娘的气力一丝丝流失。
她虽幼年丧母,但生在官宦人家,十西年来却从未试过这般苦楚。
纵是如此,乐安心里却暗暗告诫着自己,到头来纵是豁上性命也绝不能丢了爹爹从小教导的“风骨”二字。
正想处,耳畔突然传来破锣般一阵笑声。
"哈哈哈,小娘子,你如今可想通了?
我们大当家今晚就要收你做压寨夫人,莫再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个满脸横肉的山贼推门进来,笑着逼近。
程乐安向后缩了缩,强忍泪水。
她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管起一家五六口人的生活,自是知道此刻最需要镇定。
"我乃朝廷命官之女,你们如此行事,不怕王法吗?
""王法?
老子给他出徭役,交税交粮,皇帝老儿可管我们吃喝与死活了?
"山贼哈哈大笑,"在这山里,我们就是王法!
来来来,小娘子,乖乖随我去与大哥拜堂。
莫再闹了。
"就在他伸手要抓程乐安的瞬间,外面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山贼脸色一变,慌忙抽出刀冲了出去。
程乐安听到刀剑相交的铮鸣、惨叫声和火铳的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柴房门被猛地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逆光中只见他拎着一把卷了刃的腰刀,浑身散发着血腥与汗臭混合的气息。
"还有活口?
"男人的声音沙哑粗犷,像是许久未喝水。
程乐安颤抖着往后缩了缩,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带)那人像座黑铁塔似的杵在那儿,连影子都比旁人沉几分。
他的肤色极深,像是常年被日头烤透了,连带着散在肩头的头发也黑得发硬,像一蓬扎手的铁线,风都吹不动。
那满脸的络腮胡又密又硬,根根分明,像是钢针倒插在下颌上,稍稍一动便泛着冷光。
眉毛更是粗黑如炭,压得极低,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黑得发亮,却又像深潭里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叫人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偷瞥。
乐安抱紧自己膝盖,悄悄向角落又缩几分。
却引的那煞神又往前跨一步。
他身上的布面甲厚重粗糙,铁片冷硬,走动时哗啦作响。
臂甲锃亮,泛着冰冷的光晃得人眼疼,也照得她心头发寒。
"你是程主事的女儿?
"男人皱眉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脏污破损却依然精致的衣裳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打量。
程乐安挺首腰背,尽量保持大家闺秀的仪态:"正是。
家父程颐,新任青州府经历。
敢问将军是?
"男子却径首上前,对乐安的端方规范与羞怯视而不见。
"小旗刘铁牛,奉命剿匪。
"他简短地回答,利落蹲下,拔出匕首爽快割断她手腕上的绳索,动作粗鲁得让她疼得轻呼一声。
刘铁牛闻声瞥了她一眼,嗤笑道:"娇气。
"说完转身就走,"跟上,我的人在外面等着。
"程乐安揉了揉发麻的手腕,艰难地站起身。
三天未进食让她头晕目眩,刚走两步就踉跄着向前栽去。
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肩膀。
刘铁牛啧了一声,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像扛麻袋一样甩到肩上,大步走出柴房。
"放我下来!
成何体统!
"程乐安又羞又怒,捶打着他的后背。
这粗鄙武夫竟敢如此对待官家小姐!
刘铁牛毫不理会她的挣扎,径首走向山寨外列队的士兵。
程乐安从颠簸的视角看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胃里一阵翻腾。
她闭上眼睛,泪水却不争气的滑落,将男人后背的布甲悄悄的洇湿了一小片。
"小旗,这小娘子怎么处置?
"一个士兵问道,眼睛却不住地在程乐安身上打量。
刘铁牛将她放下,粗声粗气地说:"送回县上,让她自去寻她家人。
""家父...家父可有音信?
"程乐安强忍泪水问道。
“奴随父赴任,骤逢此难……”纵然程乐安自恃是闺帷中的英雄,此时,也不由心生忧惧。
话音儿说到后面,竟抖得再也团不成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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