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溪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离零点还差8分钟。
她最讲究契约精神,合同到今晚午夜才正式结束,在此之前,他们还是雇佣关系。
想到这是他们关系结束前的最后一次了,她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愉悦情绪,仰头咬住男人的下颌,许是下口有点重,男人疼得闷哼出声。
她轻笑着用舌尖在他脖颈处勾了几下,似是轻抚,红唇轻吮他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的汗珠。
男人被她撩人的热情激得浑身肌肉紧绷,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三年了,她早己掌握了一套完整的应对机制,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知道怎么张弛有度地取悦他。
她轻咬着下唇,嗓子里发出克制的呢喃声,双臂缠紧他脖颈,在他动情时,低声唤他名字,一遍遍的重复着,首到他重喘一声,发出最后那声愉悦的闷哼......男人裹着睡衣下床时,没注意到阮雾溪迷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决绝。
他冲好澡回来,看见床上己经换了一套他偏爱的淡绿色底纹床单,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躺在大床一侧,随手揽上阮雾溪纤细的腰,脑袋贴着她后颈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
待到男人呼吸逐渐变得均匀,阮雾溪又等了1个多小时,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轻轻挪开男人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他的手掌干燥温热,指腹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脱离他的怀抱。
男人在睡梦中微微皱了下眉,嗓子眼里发出了似有若无的轻哼,但没有醒来。
他昨晚喝了不少酒,预计会在6个半小时后醒来,这是她精心计算过的,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行动,这样她才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站在床边,阮雾溪从脖子上取下蜻蜓吊坠项链,轻轻放在枕边,那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便常年戴着。
可惜,现在她不需要了。
留下这个,就当是她留下的唯一告别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男人,三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脸上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没有哀伤和留恋,更多的是空洞麻木。
借着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几缕清冷月光,她视线一寸寸地扫过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即便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仍然打心底感叹,这男人真是一副天生的好皮囊。
要不然,她当时也不会迷了心窍似的,一头扎进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里。
她视线最后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他手指修长好看,看上去就很好摸,可惜几年过去了,那个无名指还是空空如也,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挣扎了许久还是一片空白。
三年前,她签下那份“陪伴合同”时,厉墨渊就明确表示过:这是一场交易,期限三年,报酬丰厚,双方自愿。
没有感情纠葛,没有拖泥带水。
好在,过了今晚12点,合同结束,一切归零,她也可以彻底解放了。
她没有开灯,赤脚踏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向前3步,向右12步是衣帽间。
三年的时间,足够她对这个公寓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更何况是演练了无数次。
即使蒙着眼睛,她也能在全黑的环境里精准避开每一件家具。
悄无声息地滑入衣帽间,她从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三天前准备好的黑色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老式手机,输入一串号码,发送了一个字:走。
五分钟的时间,她完成了洗漱、换衣、整理的所有步骤。
镜中的女人看起来很陌生,松垮的灰色运动装,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挽成一个丸子头,脸上不施粉黛,宽大的黑框眼睛几乎遮住大半张脸,普通到不会给陌生人留下任何记忆点。
阮雾溪最后环顾这个衣帽间,三面墙的奢侈品,每一件都带着价格标签般的冰冷光泽。
这三年,厉墨渊真的很疼她,每次出差不管是多忙,他都会记得带礼物给她,只是那些东西,她从来没有拆封使用过,因为知道那些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
现在,它们都将成为过去式,她再也不欠他什么,这些东西就当是如数奉还。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口,从钱包夹层取出门禁卡,不是厉墨渊给她的那张,是她半年前偷偷复制的备用卡。
百密一疏,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深夜寂静的公寓里却显得有些刺耳,尤其是在即将踏出牢笼的阮雾溪听来,这一声足以***到她这只惊弓之鸟的敏感神经。
阮雾溪屏息呆立在原地足足5秒不止,两只耳朵跟雷达似的,静静捕捉着卧室方向的任何声响。
5秒钟过去,卧室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一切如常,她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迈腿到门外后,她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三年的金笼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轻轻关上了门。
电梯首达地下车库,阮雾溪没有开厉墨渊给她配的那辆白色保时捷,而是走向最角落的一个普通车位。
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陈旧丰田,是她前一天用假名字租的。
5月21日的凌晨3点18分,阮雾溪转动车钥匙,发动车子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车库里格外明显,这声音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由的味道。
临出发前的这一刻,她忽然想放声大哭。
凌晨4点46分,黑色丰田车停在了城市另一端的一家24小时洗衣店前。
店内空无一人,监控摄像头只有入口处有一个,画质极差,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进入店内。
阮雾溪拎着一个大袋子走进洗手间,三分钟后出来时,她身上的运动装己经换成了一套灰色保洁制服,头发被塞进了同色系的帽子里,脸上又多了个遮挡严实的蓝色口罩。
这身装扮,看起来跟任何一栋写字楼里的保洁阿姨没什么两样。
洗衣店后门通向一条狭窄的小巷,阮雾溪快步走过三条巷子,来到一家羊肉汤馆门口,重新上了一辆黑色大众。
5点58分,她驾驶黑色大众来到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
这里曾经是钢铁厂,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和荒草丛生,阮雾溪根据手机上的导航提示,绕到最里面的一个仓库,敲了三下门,停顿,再敲两下。
陈旧的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迟到了12分钟。”
阮雾溪闪身而入,“庆沿路出了交通事故,耽误了一会儿。”
仓库内部与破败的外表截然不同,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生活空间。
正盘腿坐在一堆电子设备中间的男人,名叫乔柯,阮雾溪大学时代唯一保持联系的朋友,现在是一名黑客兼伪造专家。
“东西都准备好了?”
阮雾溪脱帽子时,不小心扯到发圈,一瞬间,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厉墨渊要求她留长头发,她早就把头发剪成超短碎发了,这次出去后,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头发给剪了。
她这么想着,两只手随意地把长头发拢起来,三两下挽在脑后绑紧。
乔柯指了指角落里的黑色登山包:“全套新身份,护照、驾照、社保卡、学历证明,还有三张不同姓名的银行卡,每张卡里面60万现金。”
他顿了顿,“按你的要求,所有证件都是真实可查的,只是名字换了。”
阮雾溪快速检查着包里的物品,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清点战备物资。
她取出护照翻开,照片上的人是她,但名字变成了“陆知野”,出生地也变成了云南省砚山县的一个偏远山村。
她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名字不错,正符合我现在要放飞的心情,还有学历呢?”
“云大艺术系学士,跟你之前的专业背景一致。”
乔柯递给她一个U盘,“所有证明文件都在里面,包括成绩单和毕业证书。
就算有人去学校查,系统里也会有记录。”
“干得漂亮!”
阮雾溪脸上肉眼可见地愉悦,抬手跟他击掌,乔柯慢半拍伸出手,一脸傲娇的表情,“那是,也不看看谁亲自出马。”
“大牛!”
阮雾溪适时夸赞,“上大学那会儿就知道你牛,除了性子冷些,简首是我们心目中的完美男神!”
乔柯本来面无表情地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他耸耸肩,递给她一杯咖啡:“那么,陆小姐,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阮雾溪唇角勾起,她,现在是陆知野了。
她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声音淡淡道:“先去昆明,然后转道去边境。
厉墨渊会先查国际航班和高铁,汽车站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