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雨丝在玻璃窗上蜿蜒成蛛网，星野美咲的指尖停在早报”家庭矛盾致儿童失踪“的标题上。
照片里男孩攥着褪色的奥特曼玩偶，让她膝盖内侧的旧疤微微发紧——那是十西岁生日当晚，她躲在衣柜里听父母摔盘子时被木刺划伤的。
校服口袋里的旧钥匙硌着掌心，钥匙环上缠着的黑色发圈，是今早从东条悠真书包侧袋”不小心“勾落的。”
婚姻是成年人的过家家吗？
“前排男生转着钢笔轻笑，笔尖敲在课桌边缘发出清脆的响。
教室里响起低笑，美咲却盯着黑板槽里的粉笔灰，想起昨夜继母摔门而去时，父亲对着空酒瓶呢喃的那句”当初就不该复婚“。
她转着自动铅笔，在练习册上画满带锁的铁盒，每个盒盖上都歪歪扭扭写着”悠“。”
美咲同学怎么看？
“班主任的提问让她肩膀猛地绷紧。
铅笔芯啪地断在纸上，她望着裂痕，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婚姻是两个人被困在漏风的阁楼里，明明都在发抖，却还要互相说不冷。
“教室忽然静得能听见雨珠砸在窗台的声响，东条悠真转头看她时，发现她耳尖泛着不正常的红。
课间休息时，学生会副会长浅仓葵抱着作业本路过，发梢扫过悠真课桌时，一张金色便利贴悄然滑落。
美咲弯腰捡起，指尖在”东条同学，放学后能协助筹备文化祭吗？
“的字迹上碾出褶皱。
十分钟后，她在走廊听见几个女生窃窃私语：”浅仓学姐好像去了医务室……听说一首在跑洗手间，是吃坏了肚子吗？
“”悠真，“她拽着他躲进消防通道，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她身上的雪松香，”你的笔记本角又卷起来了哦。
“她从帆布包掏出迷你熨斗，在纸页上轻轻熨烫，”这样就平整了，就像我会帮你熨平所有麻烦一样。
“悠真望着她腕间的黑绳，绳结里缠着他去年登山时的安全绳碎片，忽然想起上周浅仓葵的文化祭策划案”意外“被咖啡泼脏，想起前天她放在课桌的薄荷糖罐里漂着不明粉末。
他看着她专注地抚平纸页，阳光透过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某种警惕的兽类竖起的绒毛。”
小时候，“她盯着熨斗蒸汽，声音轻得像要蒸发，”我把父母的结婚照放在饼干罐里。
有天他们吵架砸了罐子，玻璃碎片割破了我的手掌。
“她举起右手，掌心的淡疤在微光中若隐若现，”我在碎片里捡了一整夜，却怎么都拼不出他们拥抱的样子。
“午休时，美咲将便当推到他面前，煎蛋被切成两半，其中一半用海苔剪出带刺的星形。
她看着他咬下第一口，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浅仓学姐今天下午请了病假呢。
“她用筷子戳了戳他的饭团，”文化祭筹备组少了主力，可真让人头疼啊。
“悠真猛地抬头，撞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那神情让他想起今早路过医务室时，看见浅仓葵虚弱地靠在护士站，旁边的垃圾桶里躺着个空药瓶，标签上”消化药“的字样被划得模糊。
他咽下口中的饭，味蕾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和记忆中母亲常吃的肠胃药味道一模一样。
放学时，暴雨倾盆。
美咲站在校门口，望着浅仓葵撑着黑色雨伞走向悠真，文件夹在怀中抱得死紧。
她摸出发胶罐，对着睫毛轻轻一喷，透明液体在灯光下凝成细小水珠，像她此刻眼底的寒光。”
东条同学，文化祭的资料……“浅仓葵的话被暴雨打断。
美咲踩着积水走近，发梢水珠精准甩在对方的文件夹上，笑容甜腻：”学姐脸色好差哦，要不要我帮你拿资料？
“她指尖划过文件夹封面，留下道淡褐色痕迹——那是她今早用实验室粉末调制的”记号“。
悠真看着美咲将文件夹接过塞进自己书包，注意到她书包侧袋露出的玻璃药瓶，标签上的字迹被刻意磨掉。
浅仓葵张了张嘴，最终转身冲进雨里，雨伞在狂风中翻折成诡异的角度，文件夹边缘透出可疑的潮湿。”
悠真，“美咲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自我毁灭般的决绝，”我喜欢你。
“雨声在耳膜上炸响，悠真的瞳孔骤缩。
他看着她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泥点，像她此刻泛红的眼眶。
她从口袋里掏出铁皮糖盒，塞进他手里，盒盖上布满细密的牙印，像某种小动物的啃噬痕迹。”
这里面是我的宝物，“她的声音发抖，”你可以打开，也可以扔掉……但别让别人看见。
“悠真握着糖盒，感觉掌心一片湿热。
他想起储物间里堆满的”宝物“：他的旧笔、喝过的饮料瓶、甚至高中入学式的胸牌。
此刻手中的糖盒像颗定时炸弹，他不敢打开，却能猜到里面躺着什么——或许是他初三时借她的橡皮，或许是她为他掉落的第一根白发，或许是沾着不明液体的布条。
暴雨冲刷着校园的砖墙，美咲忽然转身冲进雨里，书包带在身后甩出疯狂的弧线。
悠真想追上去，却被手中的糖盒牵绊，指尖触到盒盖边缘的齿痕，那是她无数次用牙齿咬出的印记。
夜幕降临时，悠真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美咲房间的灯光。
他打开糖盒，里面躺着半块带齿痕的橡皮、一张他初中时的照片，还有张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每看你对别人笑一次，我就往你的红茶里加一勺苦药，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别人的甜比我的好。
“雨停了，月光爬上窗台。
悠真摸出钢笔，在纸条背面写下：”明天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吧。
“他知道，这或许是走向深渊的邀请，但在看见她雨中颤抖的背影时，他忽然想成为她唯一的伞。
糖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悠真轻轻合上盒盖。
远处的教学楼里，浅仓葵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她的文件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美咲的帆布包带——那上面挂着悠真送的挂件，和美咲储物间里的上百个一模一样。
他握紧糖盒，听见窗外的风声渐息。
或许有些羁绊从一开始就带着毒性，但此刻的月光，此刻的心跳，或许就是他们能给彼此的，最致命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