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司的大殿里,永远飘着淡淡的“清尘香”。
初盏坐在玉案后,指尖捏着块柔软的“云丝布”,正细细擦拭一面铜镜。
这镜子不是什么名贵法器,是昨天从凡间飘上来的“迷途物”,边缘还缺了个小口,却被她擦得光可鉴人,连镜面上细微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案头堆着一摞“净尘记录”,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辰时三刻,拂拭缚灵镜,无垢。”
“巳时一刻,擦拭玉净瓶三只,灵光饱满。”
字迹清秀,带着股不容错漏的严谨。
可只有初盏自己知道,记录册的最后一页,藏着个小小的夹层。
她擦完铜镜,左右看了看——司里的小仙童们都去瑶池领新的云丝布了,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香灰落在香炉里的轻响。
初盏飞快地翻开记录册最后一页,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叠得整齐的宣纸。
展开来,是一幅歪歪扭扭的画。
画里是棵歪脖子蟠桃树,树洞里缩着个黑衣服的人影,脑袋上还顶着朵桃花,旁边用小字批注:“影部散仙时妄,日均睡满十二个时辰,影息拂拭合格率:三成。
结论:天界第一蛀虫。”
画得算不上好,尤其是把时妄的鼻子画成了圆鼻头,倒像只偷桃的松鼠。
初盏看着画,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昨天被时妄气到后,她回到司里就翻出笔墨,凭着记忆画了这张“泄愤图”,越画越觉得解气,连他躲在树洞里的懒样都勾勒得活灵活现。
“还敢说我管闲事,”她小声嘀咕,用指尖戳了戳画里时妄的圆鼻头,“等哪天玉帝查岗,看我不把这画呈上去,让你知道什么叫‘懒觉税’。”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脚步声,伴随着阿福标志性的大嗓门:“初盏仙子!
初盏仙子!
商陆大哥新写的话本,说给你留了一本!”
初盏手忙脚乱地把画塞回夹层,合上记录册,端起架子,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模样。
阿福提着个食盒闯进来,他穿着件半旧的绿袍子,腰间别着个装仙米的小布袋,脸上还沾着点瑶池的泥——准是又去给吞天兽洗澡,把瑶池搅浑了。
“仙子你看,”阿福献宝似的从食盒里掏出一本蓝封皮的话本,“《凡间奇缘》,商陆大哥说这一本写的是‘傲娇仙官和强迫症圣女下凡查案,吵着吵着就看对眼了’,指定让我给你送来。”
初盏的脸微微发烫,接过话本,指尖碰到封面,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剧情,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商陆又瞎编。”
她板着脸说,翻开第一页,果然看到男主叫“石妄”,女主叫“楚盏”,开篇就是“石妄躲在桃树上睡觉,被楚盏用净尘术砸醒”。
“可不是瞎编嘛,”阿福凑过来看,笑嘻嘻地说,“不过商陆大哥说了,艺术来源于生活!
他说昨天看见你和时妄仙官在蟠桃园吵架,那架势,活脱脱就是话本里的模样。”
初盏瞪他:“再胡言乱语,我就告诉吞天兽,你又偷它的仙米换话本。”
阿福立刻捂住嘴,连连摇头:“不说了不说了!
对了仙子,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时妄仙官从桃树上掉下来了——据说是被雷公的雷劫劈中了树,把他震下来的,摔得西脚朝天,可好笑了!”
初盏的心猛地一跳,嘴上却淡淡道:“活该。”
“就是就是,”阿福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谁让他总偷懒呢。
不过说起来也怪,那雷明明是冲着瑶池方向去的,怎么偏巧劈中了他那棵树?”
初盏捏着话本的手指紧了紧。
她想起昨天擦“天命镜”时,不小心碰动了镜面,看到镜中闪过一道雷劫,落点正是净尘司的方向——那时她还以为是错觉,原来……是时妄那棵树,替她挡了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不可能。
那家伙那么懒,那么讨厌,怎么可能特意替她挡雷?
定是巧合,是雷公老眼昏花,劈歪了而己。
她把话本合上,塞给阿福:“拿走,我没空看。”
“别啊仙子,”阿福不肯接,“商陆大哥说了,这一本有你喜欢的‘净尘术大战影息’的桥段,可精彩了!”
他说着,眼睛瞥见初盏放在案头的记录册,“咦?
这是什么?”
阿福伸手就要去翻,初盏吓了一跳,赶紧把记录册抱在怀里:“没什么!
是净尘司的公务记录!”
“公务记录需要藏得这么紧吗?”
阿福好奇地探头,“我刚才好像看到画了?
仙子你还会画画?
画的什么?
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商陆掀着衣袍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阿福!
你跑哪儿去了?
玉帝要听新话本,到处找你呢!”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初盏怀里紧紧抱着记录册,脸颊微红,不由得愣了一下,“初盏仙子,这是……”初盏更窘迫了,把记录册往身后藏了藏,冷声道:“没什么。
商陆仙官若是没事,就请回吧,净尘司不便久留。”
时妄躲在净尘司门外的柱子影子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本来是被雷公劈得窝火,想来找初盏“理论”,问问她是不是偷偷动了天命镜,才引来雷劫,却没想到在门外听到了阿福的话,还看到初盏紧张兮兮地护着一本册子。
“藏什么呢?”
他挑眉,看着初盏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趟来得不亏。
他悄无声息地退开,隐入走廊的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笑。
看来,净尘司的圣女,也不是那么无趣嘛。
至少,她画的圆鼻头,还挺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