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军帐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映得陈璨星指尖青筋隐现。
她死死盯着眼前亭亭而立的青衫少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中凝滞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无声的掌力攥紧。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杏眼流转间尽是灵动,腰间悬挂的“卫”字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晃得人眼晕——正是北离那位以锋芒闻名的公主,卫子蔌。
可真正让陈璨星心头一震的,是少女身后那位红衣女子。
那抹炽烈的红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偏偏眉眼间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熟悉,像一枚生锈的针,轻轻刺在她失忆后混沌的心上。
“永康长公主别来无恙?”
卫子蔌敛衽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如碎玉相撞,却裹着不容错辨的锋芒,“我身边这位是姜路霜,陈皇叔的女儿。
听闻公主失忆,她特意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认回阿姐呢。”
姜路霜往前挪了半步,红衣似燃尽的晚霞般铺展,眼底却颤巍巍藏着怯意,细若蚊蚋的一声“阿姐……”还悬在舌尖。
陈璨星己猛地从案后站起,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刹那间,脑海中刀光剑影如狂风骤起,红衣染血的画面劈头盖脸砸来,疼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几乎要裂开。
“公主!”
雨殇快步上前稳稳扶住她,眼神如淬了冰的利刃,警惕地剜向卫子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卫子蔌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喜,语气却更添笃定:“看来你记起路霜了?
三年前烟雨楼的细雨里,路霜还为你绣过鸳鸯荷包呢!”
“烟雨楼……”陈璨星捂着额头大口喘息,零碎的记忆突然如决堤潮水般涌来:雕花木窗外细雨敲打着芭蕉,她和卫子蔌并肩坐在窗边,红衣少女垂首绣着荷包,针脚间鸳鸯栩栩如生;对面素衣女子发间系着红绳,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如新月——那是谁!?
“啊!”
剧痛如潮水般将她吞没,陈璨星身子一软,几乎要栽倒在地。
姜路霜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雨殇横臂拦住,那双警惕的眼睛里满是敌意。
“住手。”
陈璨星强撑着扶住案几,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卫子蔌,你今日闯我军帐,到底何事?”
卫子蔌收敛了玩笑神色,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啪”地拍在案上:“我来劝你退兵。
陈曜星以天下为棋盘,你不过是她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
她让你强攻延昌,根本是想借你之手削弱两国兵力,再联合南塞萧未云吞并我北离!”
“放肆!”
雨殇厉声呵斥,反手便要下令,“来人,拿下这两个细作!”
“等等。”
陈璨星按住雨殇的手,指尖己冰凉彻骨。
她展开密信,纸上凌厉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陈曜星的手笔:待璨缠住延昌主力,萧少主即刻攻北离侧翼,务必一月内破城。
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口。
她猛地抬眼看向姜路霜,女子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这信……是真的吗?”
姜路霜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发颤:“阿姐,你当年坠楼失忆根本不是意外,是陈曜星推你下去的!
她怕你发现她勾结南塞的秘密!”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撞帘而入,脸色惨白如纸:“公主!
国主密令!
说北离使者是潜伏的细作,让您即刻斩杀二人,首级连夜送回都城!”
陈璨星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密令上陈曜星那枚鲜红的印鉴,又落回卫子蔌那双恳切的眼睛。
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疑虑,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