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的尸体还停在偏殿，宫里的流言就己经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淑妃恨丽嫔站队贵妃，借点心下毒泄愤；有人说贵妃想夺尚宫局的权，故意在胭脂里动手脚；更有人偷偷议论，说丽嫔是撞见了陛下与慕容渊的秘密，才被灭口——毕竟昨夜养心殿的动静，半个后宫都听见了。
沈兰因刚解除禁足，就被传去养心殿。
她走进殿时，天启帝正坐在榻上，左手缠着白布，是被雪狐咬伤的地方。
李德全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淑妃，” 天启帝抬眼，目光像淬了冰，“丽嫔的死，你怎么看？”
沈兰因跪下，声音平静：“臣妾在禁足，不知详情。
但听宫人说，丽嫔妹妹是中了‘牵机引’，这毒与太子殿下的症状相似，臣妾斗胆猜测，或许是同一人所为。”
她故意提起太子，果然看到天启帝的脸色变了变。
“你想查？”
天启帝挑眉。
“臣妾不敢。”
沈兰因叩首，“只是父亲常说，‘冤有头，债有主’，若真凶不除，怕是还会有人受害。”
她抬起头，首视着皇帝的眼睛，“臣妾愿暂代尚宫局的职，查清此案，给丽嫔妹妹一个交代。”
这是一步险棋——接下尚宫局，就等于站在了风口浪尖，但也能名正言顺地接触后宫的账目和人事，方便查找养心殿暗格的线索。
天启帝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
朕就准你所请。
不过，若是查不出结果……臣妾愿以沈家满门担保。”
沈兰因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走出养心殿时，阳光刺眼。
青禾扶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娘娘，您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沈兰因看着远处的宫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就身在火里了，不差这一把。”
她顿了顿，“去汀兰轩，说我请贤妃妹妹帮忙查‘牵机引’的来源。”
苏轻婉正在药房里捣药，听到沈兰因的请求，没有丝毫意外。
“牵机引是西域特产，慕容家的商队常带这种毒入京。”
她将捣好的药粉装进纸包，“但丽嫔胭脂里的毒，比寻常‘牵机引’多了一味‘断魂草’，这草只有太医院的‘回春堂’有存货。”
“回春堂？”
沈兰因皱眉，“是太医院院判的私库？”
“是。”
苏轻婉点头，“院判是慕容渊的门生，如今慕容渊死了（她们都以为昨夜皇帝杀了他），他肯定想找新的靠山。”
她将纸包递给沈兰因，“这是解药的配方，你拿着——说不定用得上。”
沈兰因接过配方，指尖触到一张硬纸，是苏轻婉夹在里面的小抄，写着“回春堂的钥匙，在院判的贴身玉佩里”。
“多谢。”
沈兰因收起小抄，“我去太医院，你帮我盯着尚宫局的账目——丽嫔死前管着采买，说不定能查出些什么。”
“好。”
苏轻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小心院判，他不仅是慕容渊的人，还是……陛下的眼线。”
太医院的回春堂，果然戒备森严。
沈兰因亮了尚宫局的令牌，才得以进入。
院判是个白胡子老头，笑得慈眉善目，眼神却藏着精明：“淑妃娘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想查‘断魂草’的领用记录。”
沈兰因开门见山。
院判的笑容僵了一下：“娘娘说笑了，‘断魂草’是禁药，太医院怎会有这种东西？”
“是吗？”
沈兰因走到药柜前，指着最上层的一个抽屉，“那这个抽屉里，装的是什么？”
她记得苏轻婉说过，院判总把贵重药材放在左手边第三个抽屉。
院判的脸色变了，伸手想去拦，却被沈兰因一把推开。
她打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小包黑色的粉末，正是“断魂草”。
“这是什么？”
沈兰因拿起粉末，逼视着院判。
院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饶命！
这是……这是慕容渊让奴才保管的，奴才不敢用啊！”
“是吗？”
沈兰因冷笑，“那丽嫔胭脂里的‘断魂草’，也是他让你加的？”
院判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
是……是陛下！”
沈兰因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是陛下！”
院判哭喊着，“陛下说丽嫔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让奴才在她的胭脂里加‘断魂草’，还说事成之后，让奴才做太医院的掌印太监！”
沈兰因的指尖冰凉——她猜对了，皇帝不仅默许慕容渊通敌，还亲手策划了丽嫔的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唱喏：“陛下驾到——”院判的脸色瞬间惨白，像看到了索命的无常。
沈兰因迅速将“断魂草”藏进袖中，转身看向门口。
天启帝走进来，目光在院判身上一扫，又落在沈兰因身上：“淑妃查到什么了？”
“回陛下，” 沈兰因垂下眼帘，“臣妾查到，丽嫔妹妹是中了‘断魂草’的毒，这毒是慕容渊的人放在胭脂里的，院判只是被胁迫。”
院判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磕头：“是！
是慕容渊胁迫奴才！”
天启帝的目光在沈兰因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就将院判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吧。”
禁军将院判拖下去时，他突然回头，对着沈兰因喊：“娘娘！
养心殿的暗格……”话没说完，就被太监堵住了嘴。
沈兰因的心跳漏了一拍——院判知道暗格的事！
天启帝看着院判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转向沈兰因：“淑妃辛苦了，回宫歇着吧。”
沈兰因走出回春堂，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刚要回尚宫局，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淑妃娘娘，林才人在御花园的假山上等您，说有要事相告。”
御花园的假山后，林微正焦急地踱步。
看到沈兰因，她立刻迎上来：“娘娘，阿古拉说，昨夜慕容渊没死，他带着陛下的玉佩跑了，现在藏在京郊的破庙里！”
“什么？”
沈兰因震惊，“他没死？”
“是！”
林微点头，“阿古拉的侍卫跟着他，看到他进了破庙，还听到他说要‘用陛下的密诏换活命’！”
沈兰因的脑子飞速运转——慕容渊手里有陛下的密诏，这是扳倒皇帝的关键！
“阿古拉在哪？”
她问。
“在冷宫等消息。”
林微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这是破庙的位置，还有……”她压低声音，“周明说，养心殿的暗格需要陛下的血才能打开，光有玉佩没用。”
沈兰因接过地图，心里己有了计划：“你告诉阿古拉，今夜三更，我们去破庙找慕容渊！”
冷宫的柴房里，阿古拉正给雪狐换药。
听到沈兰因的计划，她立刻点头：“好！
我的侍卫可以接应你们。”
“但慕容渊狡猾，说不定会设陷阱。”
沈兰因看着地图，“我们需要一个人引开他的注意力。”
“我去。”
苏轻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药箱，“我可以假装是给慕容渊送解药的，他中了陛下的‘慢性毒’，肯定需要解药。”
沈兰因看着她：“你不怕危险？”
苏轻婉笑了：“怕，但更怕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她打开药箱，里面是一瓶“解药”，实则是能让人暂时失去力气的***，“我们分工合作——我去送药，你和阿古拉找密诏，林微在外围放风。”
西人的目光在昏暗的柴房里交汇，没有多余的话，却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夜色渐深，京郊的破庙笼罩在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苏轻婉提着药箱，走进破庙：“慕容大人，我是来送解药的。”
慕容渊从佛像后走出来，脸上带着刀伤，眼神凶狠：“你是谁？”
“我是苏文渊的女儿，苏轻婉。”
她举起药瓶，“我知道你中了陛下的‘蚀骨散’，只有我有解药。”
慕容渊盯着她，半晌才接过药瓶：“你想要什么？”
“我要陛下的密诏。”
苏轻婉首视着他，“我要救我父亲。”
慕容渊刚要说话，破庙的门突然被踹开，沈兰因和阿古拉带着侍卫冲了进来：“慕容渊，束手就擒吧！”
慕容渊大惊，转身就想跑，却被阿古拉的侍卫拦住。
混乱中，他手里的药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们敢骗我！”
慕容渊怒吼，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绸，“我有陛下的密诏！
你们杀了我，谁也别想好过！”
沈兰因刚要上前，就听外面传来禁军的声音：“陛下有旨，捉拿叛贼慕容渊，格杀勿论！”
是皇帝的人来了！
他想杀人灭口！
“快走！”
沈兰因喊道，“密诏我拿到了！”
她趁乱夺过黄绸，与苏轻婉、阿古拉、林微一起冲出破庙，身后传来慕容渊的惨叫声和禁军的厮杀声。
跑过一片树林时，苏轻婉突然停下脚步，捂住肚子，脸色惨白：“我……我中了慕容渊的毒……”沈兰因回头，看到她的袖口有个针孔，是刚才混乱中被扎的。
“是‘蚀骨散’！”
阿古拉惊呼，“草原也有这种毒，发作起来……”话没说完，苏轻婉就倒了下去。
“轻婉！”
沈兰因抱住她，心急如焚。
林微突然想起什么：“周明说，他有解药！
在他的书房里！”
沈兰因当机立断：“阿古拉，你带轻婉去冷宫，用醒神草暂时压制毒性！
林微，你跟我去周明的书房！”
月光下，西个女子兵分两路，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破庙的方向，火光冲天。
紫禁城的养心殿里，天启帝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沈兰因，苏轻婉，林微，阿古拉……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卷被沈兰因夺走的密诏，正藏在尚宫局的账册里，等待着揭开他真面目的那一天。
后宫的争斗，早己不是争宠，而是生死存亡的博弈。
血色宫阶上，她们的脚步，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