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带着夏末最后一点灼意，晒得篮球场的塑胶地面泛起白光。
五年级（7）班的篮球课刚进行到分组练习，冷婧晨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看着队友们在篮下挤成一团抢球，帆布鞋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上的划痕——那是上届运动会留下的起跑标记。
“婧晨快看！
六九班在那边罚跑！”
万馥琴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顺着闺蜜手指的方向望去，操场西侧的红色跑道上果然出现了一列穿蓝白色校服的身影，其中那个领跑的男生格外显眼。
冷婧晨的呼吸顿了半秒。
韩嵩雪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运动服，拉链松垮地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
他跑步的姿势很舒展，手臂前后摆动的幅度均匀得像钟摆，阳光顺着他流畅的肩线滑下来，在跑道上投下忽长忽短的影子。
上周三的升旗仪式，他作为六年级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冷婧晨站在五年级队伍里，隔着三十多米的距离，能看见他握着发言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讲台，声音清得像山涧的泉水，每一个字都弹在操场的梧桐叶上。
“韩嵩雪！”
不知是谁先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女生堆里漾开圈圈涟漪。
正在拍球的几个女生纷纷停了动作，抱着球朝跑道方向探头，连体育老师吹哨子提醒都没听见。
万馥琴立刻拽着冷婧晨的胳膊加入战团，双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用气声喊：“韩嵩雪——这边！”
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马尾辫随着身体轻轻晃动，发尾扫过冷婧晨的手背，有点痒。
冷婧晨慌忙往队友身后缩了缩，把篮球抱得更紧了些。
她看见跑道上的那列队伍明显慢了半拍，韩嵩雪似乎愣了一下，跑步的节奏乱了半秒，随即侧过头朝篮球场的方向望过来。
他的视线穿过扬起的灰尘和晃动的人影，在她们班的区域停顿了两秒，像是在分辨这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来自哪里。
“他看过来了！”
后排的林晓雅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抱着球蹲下身。
冷婧晨的心跳猛地加速，下意识地把脸埋在篮球上，能闻到球面橡胶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等她悄悄抬起眼时，韩嵩雪己经转回头继续领跑，只是跑步的背影好像比刚才挺拔了些，连带着身后那列队伍的步伐都整齐了不少。
“肯定是听见了！”
万馥琴兴奋地跺着脚，“你看他刚才的样子，绝对是听见了！”
她拉着冷婧晨的手腕晃个不停，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子传过来，烫得人有点心慌。
体育老师终于吹着哨子走过来：“五年级（7）班的女生，都回自己场地！
再看别人罚跑，就加练三组折返跑！”
女生们吐着舌头散开，却在转身的瞬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冷婧晨被推搡着回到三分线外，怀里的篮球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像颗怦怦乱跳的心脏。
自由练习时，女生们凑在球架下喝水，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回了那个身影。
“韩嵩雪上次数学竞赛拿了全市第一呢，”学习委员张琪琪拧着瓶盖说，“我姐跟他同班，说他做奥数题跟玩似的。”
“不光学习好啊，”万馥琴抢过话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上次我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六九班的老师夸他运动会报名了1500米和跳高，说是全能选手。”
冷婧晨抱着水瓶小口抿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跑道。
韩嵩雪他们的罚跑己经结束，正列队站在跑道边听老师训话。
他站在队伍前排，微微低着头，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脖颈处的皮肤被晒得有点发红，却透着健康的色泽。
“喂，冷婧晨，”万馥琴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说韩嵩雪会不会记住我们班啊？”
冷婧晨的脸颊突然发烫，慌忙移开视线：“不知道……说不定早就忘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水果糖，慢慢漾开甜甜的涟漪。
她想起刚才他侧头望过来的瞬间，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似乎能映出篮球场上攒动的人影。
下课铃响时，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十分钟。
女生们又一窝蜂地涌到篮球场边的树荫下，这次她们学乖了，只是远远地望着六年级的队伍。
韩嵩雪正和几个男生弯腰系鞋带，动作舒展得像只准备起飞的白鸟。
“韩嵩雪！”
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冷婧晨看见他猛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她们所在的树荫。
他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随即被走过来的老师拍了拍后背，转身跟着队伍往教学楼走去。
“他绝对看见我们了！”
万馥琴抓着冷婧晨的胳膊原地转圈，“你看他刚才那个笑，绝对是！”
冷婧晨望着那列蓝白色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突然觉得手心的篮球变得滚烫。
教学楼前的石榴树结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实，有颗熟透的果子“咚”地掉在地上，像极了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放学时，万馥琴背着书包凑过来：“明天体育课我们还站老地方好不好？
我打听好了，六九班明天下午也有课，说不定还会去跑道那边。”
冷婧晨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含糊地应了声“嗯”。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宣传栏时，她看见“市级优秀学生”的名单里，韩嵩雪的名字排在最前面，字迹刚劲有力，像他跑步时挺拔的背影。
晚自习前的课间，冷婧晨去水房打水，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男生的说话声。
是韩嵩雪的声音，清清爽爽的，混着另外几个男生的笑闹：“刚才篮球场上那几个五年级的，是不是天天在看我们？”
“肯定是看你的呗，”另一个声音接道，“我们韩大帅哥的魅力，连五年级都不放过。”
然后是韩嵩雪低低的笑声，像风吹过竹林的轻响。
冷婧晨慌忙躲进旁边的楼梯间，抱着水杯的手指微微发颤。
水杯里的水晃出细小的涟漪，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