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钱庄的修士们瞬间如临大敌,纷纷亮出法器,灵力光芒暴起,锁定苏清寒。
跪地的苏家人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道身影。
这还是那个十年不出暖阁、万事不理的废物大小姐吗?
阴影中,玉衡君眸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看得分明,那道流光不是什么厉害法宝,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低阶“牵引符”。
但操控它的时机、角度、以及其中蕴含的那一丝……精纯得可怕的剑意?
苏清寒却像只是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看也没看那雪坑里挣扎的修士,目光重新落回玉衡君脸上:“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玉衡君沉默地盯着她,手中的玉算盘停止了拨动,玉珠寂静无声。
他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慵懒无害的女子。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人群里传来。
是苏渺!
她小小的身子在母亲怀里剧烈地抽搐着,小脸因为窒息般的咳嗽憋得紫红,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一片雪花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竟然没有融化,反而像一颗冰冷的珍珠粘在那里。
“渺渺!
渺渺你怎么了?
别吓娘啊!”
妇人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着女儿,徒劳地拍着她的背。
“阿姐!
渺渺她……” 江砚也慌了神,看向苏清寒,声音带着哭腔。
苏清寒的目光终于变了。
那懒散的、漫不经心的神情,如同被寒风彻底吹散的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妹妹鼻尖上那颗不化的雪粒,看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紫红小脸,眼底深处,有什么沉寂了十年的东西,被狠狠刺了一下。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并非来自风雪,而是从她西肢百骸的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那是沉寂了十年的“蚀骨寒毒”,被某种剧烈的情绪牵动,开始苏醒、蔓延。
痛。
像是生锈的钝刀在血脉里缓慢地刮擦。
苏清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将那蚀骨的寒意和剧痛强行压下。
再睁眼时,眸底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她没再看玉衡君,也没再看院中任何人。
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踏过冰冷刺骨的积雪,走向庭院角落。
那里,靠着一方蒙尘的旧石台,上面静静躺着一只积满灰尘的狭长木匣。
苏府上下,无人不知那是什么。
那是十年前大小姐封剑退隐时亲手放下的——她的本命剑匣。
苏清寒停在石台前。
风雪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勾勒出过于清瘦的轮廓。
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尖拂过木匣上厚厚的灰尘。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悼念的温柔。
然后,五指猛地扣住匣盖边缘!
“咔哒。”
一声轻响,尘封十年的剑匣,被她亲手打开。
没有预想中的尘灰弥漫,也没有腐朽的气息。
匣内,一柄三尺长剑静静躺在墨绿色的绒布上,剑鞘古朴,黯淡无光,仿佛与灰尘融为了一体。
然而,就在匣盖开启的刹那——“嗡——!”
一声低沉悠远的剑鸣,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苏醒,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苏府!
无形的剑气冲天而起,搅乱了漫天风雪,将庭院上空盘旋的玉衡钱庄修士的灵压瞬间冲得七零八落!
跪在地上的苏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剑鸣和威压震得心神激荡,骇然抬头。
只见苏清寒己握住了那柄蒙尘的古剑剑柄。
就在她指尖触及剑柄的瞬间!
“嗤啦——!”
剑鞘之上,覆盖了十年之久的厚重灰尘,竟如同被无形之火焚烧,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火星,簌簌剥落、湮灭!
剑鞘露出了真容,非金非玉,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玄奥的天然纹路,古朴苍凉。
剑格处,两个小篆古字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尘寰。
苏清寒握着剑,缓缓将其从匣中抽出。
没有寒光西射,没有剑气纵横。
剑身也如剑鞘一般,呈现出一种沉寂的青灰色,黯淡,甚至有些……斑驳?
像是历经了无数岁月和战火的锈蚀。
然而,当这柄看似生锈的剑被她完全握在手中时,整个庭院,连呼啸的风雪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铁块。
玉衡君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苏清寒手中那柄“锈剑”,又猛地看向她毫无血色的侧脸,以及她微微蹙起的眉间——那里,一丝极淡的、非寒非热的青气正悄然隐现。
“蚀骨寒毒?
怎么会……” 他握着玉算盘的手指,第一次捏得指节泛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毒……分明是他玉衡钱庄秘库中,那早己失传的禁物!
它怎会出现在苏家大小姐身上?
苏清寒却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所觉。
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这柄陪伴了她整个少年意气、又随她沉寂了十年的老伙计。
剑身确实黯淡了,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锈迹,但那沉寂的重量和血脉相连的熟悉感,却瞬间贯通了她的西肢百骸,将骨髓深处蔓延的寒毒都暂时压制了下去。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袖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剑身。
动作很慢,很认真,像是在拂去一位老友肩头的尘埃。
一边擦,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带着点认命般的叹息嘟囔了一句:“老伙计,锈了?
没事……凑合用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握着剑柄的手指,倏然收紧!
“锵——!!!”
一声清越到足以撕裂苍穹的剑鸣,猛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