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冰冷的锁链紧锢着沈泠月的皓腕,押着她向外走。
经过面沉如水的沈正阳面前时,这位沈家当家人终于按捺不住。
他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憎恶与失望,厉声斥道:“孽障!
你太令为父心寒了!”
沈正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虚伪的痛心。
“原想着你初归家门,不通庶务,允你入府中账房历练,学些规矩本事。”
“岂料你竟贪婪成性,胆大包天,敢染指府中库银!”
“谁给你的狗胆?!”
“事到如今,身陷囹圄,竟还不知悔改!”
“我沈家百年清誉,怎就出了你这等不知廉耻、败坏门楣的孽种!”
沈泠月停下脚步,回望这位“父亲”。
唇角那抹被掌掴后残留的血迹衬得她笑容愈发妖异冰冷。
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刺骨:“失望?”
她眼中淬着寒冰,一字一顿。
“这才哪到哪?”
“我的好爹爹,真正叫你……肝肠寸断、如坠深渊的‘绝望’,还在后头呢!”
身后的官差不耐烦地推搡她。
“休得多言!
速走!”
沈泠月被推得一个踉跄,却仍不忘回头。
她对着脸色铁青的沈正阳,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父亲大人……女儿方才所言的要紧物件……您可千万记在心上。”
“时间……不等人哦……”谢晏青己由长随伺候着披上了一件墨色云纹锦袍,冷眼旁观这一切。
那女子身陷绝境,镣铐加身,脸上却无半分惧色。
那双美眸深处翻涌的,是玉石俱焚的疯狂和一种近乎妖异的无所顾忌。
这女人的皮囊下,怕是真住着一只噬人的精怪。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飞遍上京城权贵圈:沈家那个声名狼藉的庶女沈泠月,爬了小姑姑未婚夫婿的床,被当场捉奸!
更因盗取府中库银、谋害主母未遂,被官差铁链锁拿,押入大牢了!
那个搅得上京城鸡犬不宁的祸水,终于要把自己作死了!
沈茗玉重金请来的那几位以笔为刀、最爱捕风捉影的说书先生,此刻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沈家二小姐与未来小姑父的***!
奸夫还是那位权倾朝野、俊美无俦的谢家世子谢晏青!
这秘闻若写成话本传扬出去,顷刻间便能引爆整个上京城的茶楼酒肆,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权贵间的腌臜秘辛,最能撩拨市井小民的神经。
然而,他们的狂喜未能持续片刻。
几个身着谢家暗卫服饰、气息冷肃的汉子无声无息地出现。
如同鬼魅般“请”走了这几位兴奋过头的说书人。
待他们失魂落魄地重新出现时,个个面如死灰。
怀中视若珍宝的文房西宝——上好的宣纸、湖笔、徽墨、端砚,连同他们赖以谋生的记录簿册,早己被砸得稀烂,如同垃圾般散落在地。
想在上京城的地界上,编排谢家世子爷的风流韵事?
嫌命太长了么?
谢晏青系好锦袍最后一颗玉扣,长身玉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沈茗玉期期艾艾地凑上前,哭得双眼红肿,试图挽回:“世子……晏青哥哥,我知道,定是那贱婢蓄意勾引!
她骨子里就流着***的血!”
她咬牙切齿,将污水尽数泼向沈泠月。
“她那个娘,就是个以色侍人、不知廉耻的外室贱婢。”
“她也是天生的***胚子!”
“专会些狐媚手段勾引别人的夫君。”
“当初我兄长就不该心软,将她这祸胎从外头带回来……就该让她自生自灭在那腌臜地界。”
她抽噎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对她那般好,视如己出……她却恩将仇报,用这等下作手段来害我……我真是瞎了眼,没瞧出她是如此恶毒***的蛇蝎……”沈茗玉比沈泠月年长五岁。
二人眉眼间确有几分相似。
此刻她的脸却因怨毒而扭曲。
谢晏青冷眼看着她这副哭哭啼啼、指天咒地的模样,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厌烦涌上心头。
从前觉得她还算识趣,安分。
故而她在外以他“未婚妻”自居,他也懒得戳破,权当挡了那些烦人的桃花。
如今再看,明明蠢钝如猪,却偏要装腔作势,故作聪明。
多看一眼,都嫌污目。
谢晏青忽地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捏住了沈茗玉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他眸中寒光凛冽,毫无怜惜。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冰棱。
“少在本世子面前耍弄你那点不入流的心计。
你——”他目光如刀,在她脸上刮过,带着刻骨的鄙夷。
“比起你那胆大包天的小侄女,真真是……云泥之别,差之千里!”
沈茗玉惊骇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世……世子……滚。”
谢晏青松开手,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他取过侍从递上的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随即嫌恶地将帕子丢在地上。
再未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那一个“滚”字,冰冷彻骨,断绝了所有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