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的声音带着兴奋。
沈清璃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类型的首饰,似乎不太符合传闻中陆砚之的品味。
最终,陆砚之以两百二十万的价格拍下了那支翡翠簪。
周围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他神色自若,仿佛只是拍下了一件寻常物品。
拍卖助理恭敬地将锦盒送到他面前。
陆砚之接过锦盒,却没有收起来,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转向了身旁的沈清璃。
他打开锦盒,那支碧绿的簪子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光芒流转。
“沈小姐方才似乎对此簪颇有兴趣。”
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宝剑赠英雄,美玉配佳人。
这簪子,与沈小姐的气质倒是相得益彰。”
说着,竟将锦盒递向了沈清璃!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沈清璃也愣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赠礼,价值不菲,更带着某种暧昧不明的意味。
她看着陆砚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时竟猜不透他此举是真心欣赏,还是某种试探,抑或是……出于某种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脸上依旧是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微微后退了半步,婉拒道:“陆先生太客气了。
如此贵重的礼物,清璃受之有愧。
况且,”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迎上他的,“无功不受禄。”
态度温和,拒绝却异常坚定。
陆砚之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旋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沉寂。
他缓缓收回锦盒,唇角似乎勾了一下,那弧度极浅,带着点玩味,又似乎有点冷:“沈小姐果然如传闻所言,进退有度。”
他将锦盒随意地递给身后的助理,仿佛刚才那价值两百多万的赠礼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沈清璃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警铃微作。
陆砚之,比她想象中更难以捉摸。
——————————主婚人庄重的声音将沈清璃从回忆中拉回。
交换戒指的环节到了。
陆砚之的动作精准而利落,拿起那枚象征契约的铂金指环,稳稳地套进沈清璃纤细的无名指。
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开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指尖的温度似乎比戒指更冷。
轮到沈清璃为他戴上戒指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闪过拍卖晚宴上他递来锦盒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也闪过家族书房里父亲语重心长的分析——“清璃,陆家是最好的选择,陆砚之的能力……不容小觑。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稳稳地将戒指推到了他的指根。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戒指落定的瞬间,陆砚之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停留了一秒,快得无人察觉。
主婚人宣布礼成。
陆砚之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沈清璃挽住。
沈清璃微微侧身,将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
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相触,两人身体都几不可察地有了一瞬的僵硬,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在接触点炸开,随即又被强行压制下去。
“恭喜啊,砚之!
清璃!”
周予安第一个端着酒杯蹿了上来,笑容灿烂得晃眼,“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故意把后面西个字咬得极重,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陆砚之脸上扫来扫去。
陆砚之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惯常的压迫感,没接话茬,只是侧首对着臂弯里的沈清璃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只有她能听见:“去敬酒。”
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静。
林薇也走了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沈清璃,在她耳边快速低语,带着浓浓的担忧:“璃璃,记住,心是自己的,别轻易交出去。
保护好自己。”
沈清璃回抱她,感受到闺蜜真切的关心,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轻轻“嗯”了一声。
宋茜则兴奋地拉着沈清璃的裙摆,小脸激动得泛红:“清璃姐!
你太美了!
头纱也美!
花也美!
呜呜呜仙女下凡!
砚之哥好福气!”
她后面这句是真心实意的感叹。
敬酒环节开始。
穿梭于衣冠楚楚的宾客之间,如同进行一场盛大的社交表演。
陆砚之身姿挺拔,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方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与试探,言辞滴水不漏,完美演绎着年轻商业领袖的沉稳与魄力。
沈清璃则是最称职的豪门新妇,温言软语,笑容得体,恰到好处地依偎在陆砚之身边,扮演着温婉顺从的小鸟依人角色。
然而,细微的裂痕与暗涌,总在看似完美的表象下滋生。
当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热情地拍着陆砚之的肩膀,声音洪亮:“砚之啊,娶到清璃这样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妻子,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长辈的目光充满殷切,周围几桌的宾客都含笑看着这对新人。
陆砚之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举起酒杯,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自然,沈小姐很好。”
他特意加重了“沈小姐”三个字的发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刻意的、公事公办的疏离。
“沈小姐”?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针尖,清晰地刺入沈清璃的耳膜,也刺破了周围温情脉脉的假象。
她挽着他手臂的手指,在薄薄的蕾丝手套下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轻轻抵着柔软的掌心,带来一丝细微的痛感。
面纱下,她温婉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仿佛没有听到任何不妥,甚至还配合着长辈的话,微微低下了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颈项,显得更加温顺谦和。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某个角落被那刻意划清的界限轻轻刺了一下。
拍卖晚宴上那句带着玩味和冷意的“进退有度”,似乎又在耳边回响。
她维持着完美的仪态,指尖却在无人看见的臂弯内侧,借着身体角度的遮挡,用指腹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近乎撒娇般的委屈力道,在陆砚之的西装袖口上,快速地点了一下。
那动作轻如羽毛拂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
陆砚之端着酒杯的手臂肌肉,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
他垂眸,目光飞快地扫过自己被“点”了一下的袖口,又迅速抬起,依旧首视着陈老,表情纹丝不动。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隔着昂贵面料传来的、微乎其微的触感,像带着静电,让他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又添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