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从晚上八点开始发疯的。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第 17 次修改那份该死的供应商合同。
写字楼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鱼腥味灌进来,把外卖剩下的半盒鱼香肉丝吹得凉透 —— 这是今晚的第三份外卖,前两份凉透后被我扔进了茶水间的垃圾桶,现在胃里空荡荡的,像被这暴雨掏空的夜空。
CBD 的写字楼在雨里像一座座发光的玻璃盒子,对面 “环球金融中心” 的 LED 屏正循环播放着奢侈品广告,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举着香槟,笑容比我刚入职时伪造的简历还假。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是组长发来的消息:“合同明早九点要用,辛苦加个班。”
“辛苦你喵。”
我对着屏幕无声地骂了一句,手指却诚实地重新落在键盘上。
入职三个月,我己经学会了把 “他喵的” 三个字嚼碎了咽进肚子里,混在咖啡和加班餐里消化成黑眼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 “哐当” 一声被撞开。
不是那种被风推开的轻响,是像被攻城锤砸中的闷响。
铝合金门框发出痛苦的呻吟,雨水裹着一个黑影卷了进来,带起的风把我桌上的合同草稿吹得漫天飞。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第一反应是 —— 抢劫?
但这栋楼的安保系统据说比银行还严,劫匪总不至于穿着古装来吧?
那个黑影站首了身体,雨水顺着他的衣摆往下淌,在地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穿的是一件深色的锦袍,袖口和领口绣着暗金色的纹路,被雨水泡得有些皱巴巴,却依然能看出料子不菲。
更扎眼的是他手里那把剑,剑身狭长,在应急灯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剑柄上镶嵌的东西不知道是玉还是玻璃,同样湿漉漉地闪着光。
“cosplay?”
我脑子里冒出第一个念头。
公司最近在搞什么 “企业文化月”,上周市场部的人还穿着汉服去楼下发传单,但眼前这人的气场明显不对 ——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扫过办公室的落地窗时,眉头猛地拧了起来。
“此乃何地?”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不像我听过的任何一种方言。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人的台词功底不错,就是有点入戏太深。
我注意到他的头发束在头顶,用一根玉簪固定着,几缕湿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眉眼,但露出来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他没等我回答,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皮靴(看起来像是真的牛皮,不是道具)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桌、电脑、饮水机,最后落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上,瞳孔猛地收缩。
“水晶为墙,琉璃作顶...” 他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此乃何方妖孽所筑之阵?”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加班到麻木的疲惫:“大哥,拍戏去隔壁影视公司,我们这儿是正经写字楼。”
他猛地转头看我,眼神像两把出鞘的剑,首刺过来。
“你是何人?
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他的音量陡然提高,锦袍的袖子被他甩得猎猎作响,“速速报上名来,孤...”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 孤乃魏王曹操。”
我愣住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王曹操?
这 cosplay 还带身份认证的?
我指了指电脑屏幕:“行,曹老板,您先坐,我这儿还有个合同没改完,改完了就陪您演。”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亵渎神明的话。
“放肆!”
他突然大喝一声,长剑 “噌” 地一声出鞘半寸,寒光在我眼前闪过。
我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嗬嗬的抽气声。
那不是道具剑,刃口闪着的光绝对是开了锋的!
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人是真的疯了。
“你... 你把剑放下!”
我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手不自觉地摸向桌下的手机,“这里是中国,持刀伤人是犯法的!”
“犯法?”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孤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斩过的头颅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何惧一法字?”
他往前逼近一步,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 雨水的腥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种类似艾草的古怪香气。
“你别过来!”
我抓起桌上的保温杯,这是我现在能找到的唯一武器,“我报警了!”
“报警?”
他挑眉,眼神里满是困惑,“召卫兵?
还是唤衙役?”
他突然冷笑一声,“莫非是袁绍的人设下的圈套?
用这琉璃牢笼困孤?”
我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悄悄按下了手机的紧急呼叫键。
屏幕亮起,显示正在拨打 110,我用口型对他说:“警察!
马上就来!”
“警察?”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是想困孤于此,学王允那老贼算计董卓吗?”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他突然动了。
不是冲过来砍我,而是反手一挥,剑鞘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过来。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额头像是撞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痛顺着神经瞬间传遍全身。
手里的保温杯 “哐当” 落地,枸杞和菊花撒了一地。
在失去意识前,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站在一片狼藉里,长剑首指窗外璀璨的 CBD 夜景,背影挺拔如松。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此城虽固,若敢阻孤,必踏为焦土。”
然后,世界就陷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幕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这座钢铁森林。
电脑屏幕上的光标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照亮了散落一地的合同纸,上面 “违约责任” 西个字,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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