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三月，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冷。
薄雾轻笼，早春的天色像蒙着灰的玻璃，乍暖还寒。
顾晏踏进盛辰集团的那一刻，穿着一件淡米色风衣，挺拔瘦削，步履如风。
电梯镜面反射出她清冷的轮廓，五官清隽，却不带温度。
她站在会议室门口，抬手敲门的一瞬，深吸了一口气。
门被推开，室内瞬间安静。
“顾博士，欢迎。”
主持人起身，语气客气又郑重。
她点头致意，步伐沉稳地走到指定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会议桌对面，一个男人微微颔首，目光淡漠中藏着一丝意外。
沈知野。
五年未见，他依旧锋利如初。
西装剪裁得体，面容棱角分明，眉峰沉着，眼神如刃。
一如她记忆中，那个在喧嚣人海中也能一眼被认出的男人。
可惜，此刻，他没有认出她。
她唇角轻轻勾起，微不可察，似笑非笑：“沈总，好久不见。”
沈知野手中签字笔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迅速搜索某段尘封的记忆。
“……我们，见过？”
他语气克制，眉心微蹙。
顾晏眸光平静：“您认错人了。”
会议室气氛微妙地停顿一瞬。
她翻开资料，无缝切入正题：“远程手术系统采用我们自主研发的手术臂驱动程序，稳定性测试己通过FDA与CE双重验证。
此次项目合作，我方将提供技术对接团队，并全程参与流程标准化优化。
请看第六页附表。”
她的声音干净清冽，不急不缓，一如她的气质——克制、理性、毫无波澜。
沈知野没再出声。
只是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她的五官太过眼熟，特别是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极了梦里反复重现的身影。
他努力想抓住一丝线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晏翻页，手指修长而干净，手背上有一颗浅浅的痣。
沈知野眼神一凛。
那年冬天，他在她房间窗边画画，她托着腮躺在沙发上，对他说：“我小时候发高烧，手被冰袋捂坏了，留下了个痣。”
他记得的。
可他还是不敢确定。
她真的太不像了。
那时候的顾念鲜衣怒马，笑意张扬，如今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却如同一座结冰的雕塑，精致，冷淡，毫无破绽。
散会前，他终于忍不住问：“顾博士方便留个微信？
技术沟通可能还需要首接联系。”
她合上资料，礼貌一笑：“我方有专人跟进，联系方式我会留给您助理。”
她没给他机会。
会议结束，她收拾资料，起身离席，不疾不徐。
推门而出时，她背影笔首，长发披肩，宛如将过去连根拔起的冷风。
沈知野没有动，视线却牢牢锁在那扇缓缓关上的门上。
他低声说：“……她太像了。”
助理走过来：“沈总，怎么了吗？”
他没回答。
像又怎么样？
她看起来完全不认识他，甚至……有些不屑。
他手中资料上，名字印得清清楚楚：顾晏，远程手术系统联合项目首席技术专家，曾任霍普金斯医学中心高精尖手术机器人实验室负责人，医学工程博士。
他一遍一遍读着，眼前那个明艳女孩的模样却像火一样不断烧过脑海。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认错了人。
可心底那道不安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她就是顾念。
只不过——她不愿意承认。
傍晚，顾晏坐在出租车后座，窗外灯光一盏盏倒退，城市噪音被车窗隔绝。
她闭着眼，脑海里却不停回荡沈知野那句：“我们……见过？”
她轻笑一声，唇角却没有一点弧度。
五年前，她在医院流产，等他三天三夜。
他说会找到她，却是他亲手放她走。
他说她变了，她确实变了。
她削去了满身柔软，带着冷硬的壳回来，只为彻底斩断那段荒唐的旧梦。
她睁开眼，手机亮起，是林其风发来的消息：林：会议还顺利吗？
林：晚点一起吃饭？
我订了老地方。
她回了句“好”，将手机收起。
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屏上，盛辰集团的Logo光芒璀璨。
她目光淡淡，心如止水。
“沈知野，你果然认不出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