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照长安》的拍摄基地设在城郊一处仿古影视城内。
开机仪式结束后，剧组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拍摄中。
第一天的戏份不算重，主要是让演员们适应片场节奏，拍摄一些简单的单人镜头和群像背景。
沈酌言和苏星辞的对手戏被排在了下午。
苏星辞到得很早。
他提前一个小时就进了化妆间，对着镜子里一身玄色劲装的自己出神。
这身戏服是《烽火照长安》里，他饰演的少年将军“夜惊风”的常服，利落、张扬，带着一股未经打磨的锐气，倒和他本人有几分相似。
助理小周递过一瓶温水：“星辞哥，沈老师刚到，在隔壁化妆间呢。”
苏星辞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
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和沈酌言碰面的机会，连去片场的路线都绕了远路。
可当他站在布景好的“靖安侯府”庭院里，看着不远处被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走来的沈酌言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沈酌言穿的是剧中“谢云澜”的官服，月白锦袍配玉带，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自带一股温润又疏离的贵气。
他本就生得清隽，换上这身戏服，更是将角色那种“身在朝堂，心向江湖”的矛盾感诠释得淋漓尽致。
导演喊了声“准备”，两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空中相撞。
沈酌言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看不出情绪。
苏星辞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视线，低头整理着袖口的系带，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红。
第一场对手戏是谢云澜初遇夜惊风的场景。
剧情里，谢云澜作为钦差巡查地方，偶遇被仇家追杀的少年将军夜惊风。
夜惊风身负重伤，却依旧桀骜不屈，对着谢云澜亮出了带血的剑；而谢云澜则不动声色地化解危机，一句“少年意气，当用对地方”，成了两人纠缠半生的开端。
“Action！”
导演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星辞眼中的疏离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惶、警惕，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廊柱上，右手紧紧攥着剑柄，鲜血（道具）顺着指缝滴落，眼神像只被围困的幼兽，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沈酌言。
“你是谁？”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却透着不肯屈服的倔强。
沈酌言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他走到苏星辞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他渗血的伤口上，眉头微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廷派来的巡查官，谢云澜。”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苏星辞的眼睛。
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所有伪装，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是谢云澜对夜惊风的惋惜，或许，也掺杂了沈酌言自己的情绪。
苏星辞心头一震。
他太熟悉沈酌言的眼神了，当年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沈酌言就是这样看着他，带着怜惜，带着珍视，仿佛他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这瞬间的恍惚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卡！”
导演皱了皱眉，“苏星辞，注意情绪衔接。
夜惊风现在对谢云澜是完全不信任的，你的眼神里不该有犹豫，要更狠一点，带着攻击性。”
苏星辞猛地回神，脸颊有些发烫：“抱歉导演，再来一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角色身上。
再次开拍时，他眼中的情绪精准到位，连带着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是剧痛下的本能反应，更是对陌生人的极致防备。
沈酌言的表演依旧稳定得可怕。
他甚至能敏锐地捕捉到苏星辞的调整，顺势将谢云澜的从容和洞察力再放大一分。
当他说出“少年意气，当用对地方”时，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规劝。
这场戏拍了三条才过。
导演满意地喊“过”时，苏星辞几乎是立刻转身走到了场边，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小周递上毛巾：“星辞哥，刚才那条超棒的！
尤其是眼神，连沈老师都说你有进步。”
苏星辞动作一顿：“他说什么了？”
“我刚才在监视器旁边听到的，” 小周压低声音，“沈老师跟副导演说，‘苏星辞对角色的理解很到位，情绪爆发力不错’。”
苏星辞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沈酌言的认可，曾经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当年他还是练习生时，每次偷偷给沈酌言看自己的舞蹈视频，沈酌言都会认真点评，最后总会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我们星辞越来越厉害了”。
可现在，这份认可从沈酌言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在打他的脸。
他正想着，沈酌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语调：“刚才最后一个眼神很准，把夜惊风的不服输演出来了。”
苏星辞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沈老师过奖了，比不上您影帝级的演技。”
他刻意把“影帝”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沈酌言看着他，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无奈：“在片场，我们只是谢云澜和夜惊风。”
“最好是这样。”
苏星辞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沈酌言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首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冰凉。
旁边的助理低声道：“沈哥，下一场是您的单人戏，该准备了。”
“知道了。”
沈酌言应了一声，重新挺首脊背，脸上的复杂情绪瞬间敛去，又变回了那个沉稳内敛的影帝。
片场的风穿过仿古的回廊，带着一丝燥热。
远处传来群演的喧闹声，近处是工作人员调试设备的忙碌身影。
沈酌言和苏星辞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而谁都不知道，这场以角色为名的较量，会在什么时候，彻底撕开那层伪装，露出底下汹涌的、从未熄灭的爱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