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如同实质的海潮,拍打着端坐马背的凌墨(沈砚)。
阳光刺眼,花香浓烈,无数道饱含着惊叹、倾慕、嫉妒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几乎要将他那身崭新的状元红袍点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年轻身体内残存的、属于原主的激动余韵,像未熄的炭火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但属于任务者沈砚的冰冷理智,己如冰水般将其彻底浇灭覆盖。
“荣耀即枷锁。”
凌墨(沈砚)在心底默念。
他微微收紧缰绳,身下的御赐白马打了个响鼻,步伐依旧稳健。
他强迫自己忽略胃部因过度兴奋和紧张带来的细微抽搐——那是原主留下的“馈赠”之一,也是系统面板上不断闪烁的轻度胃部不适Lv1在现实中的具象化。
磐石提示:检测到轻微肾上腺素激增,心率略快。
建议深呼吸,平稳情绪。
避免加重消化系统负担。
凌墨依言,不着痕迹地调整呼吸,将目光投向远处巍峨的皇城轮廓。
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战场。
跨马游街的喧嚣,不过是序曲。
琼林盛宴,设在皇家御苑“漱玉池”畔。
雕梁画栋,丝竹悠扬,珍馐美馔罗列,一派盛世华章。
当凌墨(沈砚)跟随引路太监步入宴席时,原本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场面,瞬间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所有目光,无论来自须发皆白的老臣、意气风发的年轻官员,还是那些矜持高贵的勋贵子弟、公主贵女,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他身上。
惊艳、审视、探究、好奇、甚至夹杂着几道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贪婪,如同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饶是沈砚见惯风浪,也不得不承认,原主凌墨这副皮囊,实在是得天独厚的“武器”,也是天然的靶心。
面如冠玉,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名家呕心沥血雕琢而成。
尤其那双眼睛,在宫灯映照下,眼波流转间似有寒星碎玉沉浮,清冷疏离,却又因那绝世姿容而自带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一身合体的青色官服,更衬得他身姿如修竹,挺拔孤峭。
“嘶…这便是那‘玉面状元郎’?
百闻不如一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低声对同僚感叹,语气复杂。
“哼,皮相惑人罢了!
朝堂之上,岂是看脸的?”
一位面容古板、官袍绣着锦鸡(二品文官)的老者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
“好…好俊…”一位年轻官员看得有些失神,手中的酒杯差点倾斜。
“如此人物,不知花落谁家…”勋贵席中,几位贵女以扇掩面,窃窃私语,目光灼灼。
更有几位皇子,眼神深沉地打量着这位新晋宠儿,不知在盘算什么。
凌墨(沈砚)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步履从容,神色平静,只微微颔首向引路的太监致意,那份超然物外的镇定,与他过分年轻俊美的脸庞形成了奇异的反差,反而更添几分神秘与距离感。
“臣,新科状元凌墨,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他行至御座前,依足礼数,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不卑不亢。
御座之上,年近花甲的景和帝,目光如炬。
他早己听闻凌墨容色无双,此刻亲眼所见,仍觉心头微震。
但更让他关注的,是凌墨那双眼睛里的沉静——那不是少年得志的轻狂,而是一种远超年龄的、仿佛看透世情的深邃与沉稳。
这份沉稳,在琼林宴这极易让人迷失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珍贵。
“平身。”
景和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凌卿才冠京华,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凌墨(沈砚)起身,垂手侍立。
“朕观凌卿策论,针砭时弊,切中肯綮,于治国安邦之道,见解独到,颇有古贤之风。”
景和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宴席,“我大胤正值用人之际,凌卿如此大才,岂可埋没于案牍?”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这是要破格提拔了!
凌墨(沈砚)心头雪亮,面上却依旧恭敬:“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臣唯竭尽驽钝,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景和帝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朗声道:“传旨!”
一名司礼太监立刻上前,展开明黄圣旨,尖细的声音响彻漱玉池畔:“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凌墨,才学卓绝,器识宏远,深孚朕望。
着即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入翰林院,掌修国史、实录、玉牒诸事。
另,特恩加‘御书房行走’衔,可随时入值御书房,协理文书,备朕咨询。
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满场寂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嗡嗡的议论声。
翰林院修撰!
这是状元惯例的起点,清贵无比,无人异议。
但这“御书房行走”…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这意味着这位年轻的状元郎,拥有了首接踏入帝国权力最核心地带的通行证!
那是多少在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皇帝对其的期许和信任,昭然若揭!
羡慕、嫉妒、忌惮、审视…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更为复杂和锐利,如同无形的针,扎向场中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青衫身影。
宰相郑沅,那位先前冷哼的锦鸡袍老者,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浑浊的老眼深处掠过一丝阴沉。
他端着酒杯,缓缓啜饮,视线却如同附骨之蛆,牢牢锁定在凌墨身上。
“臣,凌墨,叩谢陛下隆恩!
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凌墨(沈砚)依礼谢恩,动作流畅标准,无懈可击。
他心中却异常冷静:圣眷过浓,己成众矢之的。
翰林院是清贵之地,也是风暴之眼。
御书房行走,既是通天梯,也是催命符。
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旨意下达,一股微弱但带着强烈不甘和焦虑的情绪波动,如同涟漪般在意识深处扩散——是原主的执念在躁动,似乎不满于“仅仅”是个修撰?
还是对即将踏入权力旋涡感到本能的亢奋?
凌墨(沈砚)不动声色地压制下那丝躁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