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挂钟敲了十下,林晚夏坐在沙发上,指尖划过手机里父母的合照。
照片是去年在瑞士拍的,父亲搂着母亲笑,阳光落在他们银灰色的发丝上,温暖得像假的。
距离那场车祸己经半年了。
最初的天崩地裂过去后,她咬着牙接手了父母留下的公司,从被老员工质疑“黄毛丫头镇不住场”,到如今能在董事会上冷静拍板,她以为自己己经能扛住所有事了。
电视里在放怀旧金曲,她没换台,起身走向露台。
这里是父母生前最爱的角落,摆着他们亲手种的兰草。
今夜预报有流星雨,却赶上暴雨,风声卷着雨丝砸在玻璃上,像谁在低声哭。
她伸手想关紧露台的推拉门,刚碰到门框,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紧接着,一颗异常明亮的流星冲破雨幕,带着诡异的光晕,首首撞向她——意识被强光吞噬的最后一秒,她想:原来流星雨,是会砸人的。
“咕噜……咳!”
冰冷刺骨的湖水猛地灌进喉咙,林晚夏像从深海被拽回人间,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并用地扑腾。
她水性本就不错,混乱中抓住岸边的水草,拼尽全力把自己拖上了岸。
趴在泥泞里剧烈咳嗽,肺里像有火在烧,她一边咳一边用手背抹脸,陌生的记忆却在此时汹涌而来——她成了大靖朝青溪县农户林家的三女儿,也叫林晚夏。
而把她推进湖里的,是原主追了三年、刚过县试的赵书砚,和知府嫡女苏明珠。
原主的记忆里,赵书砚曾蹲在她家门槛上,捏着她送的糙米饭团说:“晚夏,等我考中县试,就请媒人来提亲,让你做我赵家的正头娘子。”
为这句承诺,原主像丢了魂。
寒冬里把家里仅有的棉被偷偷抱去赵家,自己裹着破草席发抖;二哥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新笔墨,被她偷去塞给赵书砚;甚至母亲藏在枕下的银钗,也被她拿去当了,换钱给赵书砚打点考场杂役……家里人骂她傻,邻居戳她脊梁骨,她全当听不见,只盼着赵书砚“高中”的那天。
今天一早,村里传遍了赵书砚中了县案首的消息,纷纷准备明天登门送礼,吃席,原主揣着攒了一个月的铜板买的桂花糕,跑断腿似的往赵家赶,却见赵家大门紧锁。
隔壁的王大娘正淘米,见她急慌慌的,随口道:“书砚啊,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往城东方向去了。”
原主心里“咯噔”一下,城东不就是南湖那边吗?
她没多想,攥着油纸包就追了过去。
然后,她就在南湖边的柳树下,撞见了那永生难忘的一幕——“还是赵郎心思细,”苏明珠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指尖划过赵书砚的袖口,“若不是上次上香时你那奋不顾身一救,我还真瞧不上这些酸腐书生。”
赵书砚立刻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刻意营造的深情:“能护明珠周全,是我此生幸事。
那日见你被地痞围堵,我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话半真半假——那几个地痞本就是他花钱雇的,这场“英雄救美”是他盯了苏明珠许久才设下的局。
苏明珠被哄得眉开眼笑,却话锋一转,带着点轻蔑哼道:“说起来,你那县试名次,倒有一半是我爹的功劳。
不过也亏得你有几分机智,知道先哄着那个林晚夏,从她手里骗些银钱打点底下人,倒省了我家不少事。”
赵书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又堆起笑:“明珠说笑了,我对她哪有半分真心?
不过是她自己蠢,非说我答应过‘考中就娶她’,我若不顺着她,岂不是平白断了财路?
再说了,她那粗笨模样,哪配得上你一根头发丝?
我不过是把她当垫脚石罢了。”
“算你识相。”
苏明珠仰头看他,眼里带着骄纵的掌控欲,“那丫头还在纠缠?”
“缠得紧呢,”赵书砚故意叹了口气,装出无奈的样子,“可她一个乡下农户家的女儿,能懂什么?
我只当是打发叫花子,偶尔应承两句,省得她哭闹起来碍眼。
等我往后考了举人、进士,她自然就明白,咱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连提鞋都不配。”
苏明珠被逗笑,伸手拍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不过说真的,我爹看你还算机灵,往后院试、乡试,都能给你搭把手。
你可得争气些,别辜负了我和我爹的心思。
至于那林晚夏……”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轻蔑,“一个没见识的村姑罢了,让她闹去,翻不出什么浪来。
你只要记着,谁才是能让你飞黄腾达的人就行。”
原主不敢相信这一切,手里的桂花糕“啪”地掉在泥里,碎成了渣。
两人猛地回头,看见浑身发抖的原主,脸色骤变。
“你、你听见了?”
赵书砚慌了,上前就想抓她。
原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推他:“赵书砚!
你这个骗子!
我爹娘留的钗子!
我哥省的口粮!
你全骗去了!”
“疯婆子!”
赵书砚被推得后退一步,眼里闪过狠厉,伸手就去推她,“谁让你偷听的?
滚!”
苏明珠也急了,她爹帮赵书砚作弊的事要是传出去,可是大麻烦。
她假意拉架,却在原主身后狠狠一撞:“乡野村姑,也敢污蔑我赵郎?”
原主本就站在湖岸边缘,被两人一推一撞,身体瞬间失衡,尖叫着坠进了冰冷的湖水——“噗通!”
水花溅起的瞬间,赵书砚和苏明珠都吓傻了。
湖面咕噜噜冒了几个泡,很快没了动静。
“她、她没上来……”苏明珠声音发颤,抓着赵书砚的胳膊,“怎么办?
要是被人发现……”赵书砚也慌了神,看着平静的湖面,后背沁出冷汗。
他咬了咬牙,拉着苏明珠车上跑:“快、快走!
这里没人看见,就当没发生过!”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城东方向跑,披风的衣角扫过路边的野草,很快消失不见。
陌生的记忆在此时彻底清晰——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南湖边的风带着水汽,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林晚夏趴在泥地里,肺里的灼痛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首冲头顶的火气。
她想起原主攥着那包桂花糕跑向赵家时的雀跃——那是用大哥在镇上扛木头、被砸得青紫的胳膊换来的铜板,是二哥冒雨去河里摸鱼、差点被冲走挣来的零碎,是母亲把舍不得吃的鸡蛋偷偷换了钱,一点点攒起来的。
就为了赵书砚一句轻飘飘的“考中就娶你”,原主把全家的活命钱,换成了一块给渣男的“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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