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小陈刚把周岚送来的那束百合花插好。
馥郁的香气在消毒水味中显得格格不入。
王强突然感觉一阵尿意,艰难的挪动要下床。
小陈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王强的手臂。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年轻女性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消毒水混合体香传来。
王强身体微微一僵,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燥热感不受控制地从下腹窜起。
我靠!
他暗骂一声,强行压下这具年轻身体不合时宜的本能反应。
前世被生活榨干,对这方面早己麻木。
这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很是尴尬。
难道是这居身体原主的本能驱使?
王强连忙撒开了小陈的手,“我自己能行。”
小陈一愣,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等待。
当黄水流顺畅有力地冲击着陶瓷壁,发出久违的、近乎澎湃的声响时。
王强愣住了。
他低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
这水龙头的力道……还有这顺畅度……这毫无迟滞、酣畅淋漓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之前那个被酒精、熬夜和如山压力掏空的身体。
每一次放水,都像是一场小型战役。
需要酝酿,需要等待,末了还得抖上半天,生怕残留几滴弄脏了裤裆。
还有这尺寸……不干点什么,都感觉对不起它的配置!
年轻!
真特么的好啊!
他几乎想吹声口哨。
这具躯壳,蕴藏的活力远比他想象的澎湃。
仅仅是撒泡尿,都能让他这40岁的灵魂,感受到生理优越感。
小陈护士在门外轻声提醒,“王秘书,还没好么?”
“就好了……”王强应了一声,轻松地拉上拉链,洗了手。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虽然贴着纱布,却难掩蓬勃朝气的脸,扯了扯嘴角。
这硬件条件,不好好用来干点“大事”,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
王强立刻掐断这种想法,他心里涌起一个念头,他想去看看“自己”。
更想看看,李欣对着那具尸体,能演出几分悲痛。
王强走出卫生间,就和小陈说,“我想去看看死者。”
小陈连忙扶住他,“您现在去不合适吧?
万一那边家属……”王强摇了摇头道,“没事,毕竟人是因我而死的,而且和我同名同姓,也是缘分,我理应去看看!”
小护士拗不过他,只好找来轮椅,推着王强下了楼。
一楼东侧尽头,停尸间外。
王强刚到,就看到了李欣,正坐在走廊的角落啜泣。
刘海峰的老婆周岚居然也在,此时正俯身在她面前,安抚着李欣。
周岚递过去一张纸巾,“李欣同志,节哀顺变。
王科长的事,局里和县里都高度重视,后续的抚恤、追认,都会按最高标准妥善办理。
你自己千万要保重身体,别垮了。”
李欣接过纸巾,用力按在眼下,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浓重的,仿佛要窒息的哭腔,“谢谢……谢谢周主任……麻烦您了……”她低着头,双手死死绞着那张湿透的纸巾。
那姿态还真像一个痛失所爱的,可怜未亡人模样。
王强坐在轮椅上,远远看着,胃里一阵翻搅,像吞了只活苍蝇。
李欣这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周岚又低声安慰了几句,抬手看了看腕表,秀眉微蹙,“李欣同志,我还有个紧急会议,必须得走了。
节哀,有任何困难,随时联系我。”
她轻轻拍了拍李欣颤抖的肩膀,转身匆匆离去。
几乎在周岚身影消失的同时,李欣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冷笑和厌恶。
小陈推着王强的轮椅,无声地滑到了李欣面前。
李欣愕然抬起头,诧异地看向王强。
王强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残留的一丝慌乱,瞬间被强行压了下去。
覆盖上浓重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显然认识眼前这张脸,那个被她无数次拿来羞辱丈夫的县长秘书王强。
那个撞死她丈夫的“凶手”王强!
王强强压心头怒火和恶心,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愧疚道,“李欣同志?
我是王强……昨晚事故的另一方司机。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他适时地停顿,脸上是痛苦和懊悔,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轮椅冰冷的扶手。
就你特么会演戏?
老子也行!
小陈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李欣做出过激行为。
然而,李欣的反应再次出乎意料。
惊愕过后,她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王秘书?
您没事就好……”她避开王强审视的目光,手指再次绞紧了纸巾,“这是意外,是他的命……您也别太自责了……通情达理”得令人作呕!
仿佛那个被撞死的丈夫,在她心中掀不起半点真正的波澜。
她的平静,更像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漠然。
命?
感情老子命里就该短命?
如果不是你和刘海峰做出这些事,老子会死么?
王强死死盯着李欣低垂的头,强压怒火,“李欣同志,节哀顺变……”他突然发现眼前这张脸,让他很不舒服。
王强随即就朝身后护士道,“推我去看看他。”
小陈应了一声,推着他转向停尸间侧廊。
李欣愣了一下,随即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跟了上来。
冰凉的铁灰色大门无声滑开时,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王强!
我的老公啊……”死亡特有的冰冷腥气,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惨白的灯光下,不锈钢停尸格位泛着冷硬的光泽。
工作人员沉默地拉开其中一个格位,滑轮摩擦轨道的声音在死寂中刺耳地响起。
不锈钢推床缓缓滑出,一张覆盖着人形轮廓的白布。
工作人员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上半部分。
那张王强在镜子里,看了近西十年的脸露了出来。
“他”额头右侧一个巨大狰狞的豁口,暗红血痂与惨白骨茬交错。
半边脸颊塌陷,颧骨怪异地支棱。
嘴唇乌紫微张,凝固着无声的呐喊。
一只眼紧闭肿胀,另一只浑浊半睁,茫然地对着惨白的天花板。
这是……死不瞑目啊!
“呕……”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干呕,猛地从李欣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身体剧烈一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猛退,后背“咚”地一声撞在门上。
她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惊惧和生理性排斥。
她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身体微微佝偻着,肩膀剧烈地颤抖。
王强将李欣这瞬间失态的反应尽收眼底,对身后的小陈护士说,“小陈……麻烦你,先送李欣同志出去休息会儿吧……她受不住了。
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小陈护士点点头,“好的,王秘书,您……您别太久,注意身体。”
她随即搀扶起几乎站立不稳的李欣,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她带离了这。
等门关上后,王强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俯视着那张他曾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丑陋到极致的脸。
他猛地俯下身,将嘴巴凑到尸体的耳边。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你受过的屈辱,你流过的血泪……我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刘海峰……李欣……哼哼!”
“他们欠下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亲手收回来!”
“我要他们……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