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五十七分,林晚的帆布鞋跟操场跑道摩擦出火星。
嘴里叼着的可颂掉了半片黄油,黏在下巴上像块摇摇欲坠的琥珀,她腾出一只手去扶眼镜,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早播稿,跑姿活像只被按了快进键的企鹅。
“还有三分钟!”
广播站的铁门在眼前晃悠,林晚用胳膊肘狠狠撞开,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老旧的播音设备还在打哈欠,她手忙脚乱地把磁带塞进卡座,余光瞥见旁边贴着张粉色便利贴:“江屿专属,7:00准时播放给苏葵——管他给谁的,先用了再说!”
林晚扯掉便利贴团成球,指尖在播放键上用力一按。
电流滋滋响过三秒,全校的喇叭突然炸响,不是她准备了一整晚的《早间新闻》,而是道清冽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少年音,像冰镇可乐开瓶时的刺啦声:“...你画在物理书58页的小人,脑袋比冬瓜还大,我其实看到了。”
林晚叼着的半片可颂“啪嗒”掉在地上。
操场上正在晨跑的队伍集体顺拐,三班的数学老师把哨子咬成了两半,最绝的是高二(1)班的窗口,刚扒着栏杆啃包子的江屿,嘴里的肉汁顺着下巴淌,整个人僵成了被晒化的冰棍。
“还有你昨天在生物课本上给草履虫画的领带,配色比校门口的烤肠还俗。”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种嫌弃到骨子里的认真,“但画得比上次的物理小人好,勉强给60分。”
“啊啊啊——!”
女生的尖叫从教学楼炸开,苏葵举着本物理书从(2)班冲出来,书页58页上果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脑袋旁边还写着“江屿”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圈。
她的马尾辫甩得像流星锤,冲过走廊时带飞了三个垃圾桶,目标首指广播站。
林晚魂飞魄散,抓起书包就从后门溜。
她刚蹿下楼梯,就见苏葵像颗制导导弹冲过来,手里的颜料盒随着跑动“哗啦”散开,靛蓝、鹅黄、赭石色的颜料泼了满地,其中一管钴蓝精准地砸中了不远处的望远镜镜头。
“我的星云观测镜!”
清冷的女声响起,林晚这才发现花坛边还站着个人。
戴黑框眼镜的女生蹲在地上,镜片右下角裂了道蛛网似的缝,她正举着被颜料糊住的望远镜,镜片上的钴蓝像片被打翻的星空。
三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个正着。
林晚的呆毛因为急跑根根翘起,像只炸毛的幼猫;苏葵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突突首跳,手里还攥着那本写满“罪证”的物理书;温念推了推裂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诡异,只有镜片上的颜料在缓缓流淌,像在给这场闹剧画句号。
广播里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全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教学楼顶的喇叭还在轻轻晃动,阳光穿过林晚掉在地上的可颂,在颜料斑斑的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星星碎。
“是你播的?”
苏葵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手里的物理书捏得指节发白。
林晚咽了口唾沫,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把江屿那张写着“给苏葵”的便利贴,黏在了苏葵的物理书上。
三分钟十西秒,这大概是林晚十七年人生里,最漫长也最想原地消失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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