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3)班的清晨,被朗朗的读书声和窗外清脆的鸟鸣唤醒。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满教室,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的油墨香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林晚星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
教室里人还不多,她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靠窗位置,目光却在触及旁边那个空位时,心跳漏了一拍。
昨天那个光影交织的午后,那个温和的笑容,那个清晰的名字——“江屿”,以及他落座时带起的微风,都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自然地坐下,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早读要用的语文书和那本墨绿色的日记本。
指尖拂过日记本冰凉的硬壳,仿佛能汲取到一丝平静的力量。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独特的、不疾不徐的节奏感。
林晚星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阳光与皂香的干净气息靠近了。
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目光牢牢锁定在摊开的语文书上,仿佛那些“关关雎鸠”的字句具有无上的吸引力。
“早。”
清朗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
林晚星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才抬起头,撞进江屿那双含着浅笑的眼眸里。
他似乎刚运动过,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发梢微湿,更添几分蓬勃的活力。
他的笑容很自然,没有刻意的热情,也没有疏离的客套,就像窗外初升的太阳,温暖而不灼人。
“早…早上好,江屿同学。”
林晚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回以一个略显拘谨的微笑。
江屿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他没有立刻拿出书本,而是从书包侧袋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随意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动作间,林晚星注意到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线条清晰有力,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带着一种干净利落的美感。
早读的***响起,教室里瞬间被整齐的读书声填满。
林晚星强迫自己专注,跟着大家一起诵读《蒹葭》。
然而,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让这片小小的空间变得格外不同。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比她自己的要稍微利落一些。
他微微前倾的身体,在桌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扰得她心神有些微漾。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当她偶尔因为某个生僻字的读音而停顿,或是偷偷抬眼想确认老师位置时,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他专注的侧脸——微抿的唇线,低垂的浓密睫毛,还有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似乎读得很投入,偶尔会无意识地用笔尖轻轻点一下书页,像是在思考某个句子的含义。
林晚星悄悄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日记本的边缘。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怂恿:打开它,记下来!
记下这成为同桌的第一天早晨,记下他擦汗时的手腕线条,记下他专注时微抿的唇线,记下这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绪不宁的气息……但她终究没有动。
教室里人太多了,她不敢冒险。
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早读结束的***响起,像是林晚星的救赎。
林晚星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节课是数学,她正要从桌肚里抽出厚厚的习题册,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糟了!
她昨晚预习时遇到一道解析几何的难题,演算了大半张草稿纸,最后心烦意乱,随手把那团揉得皱巴巴的草稿纸塞进了书包侧袋,准备今天再战。
此刻,那团刺眼的“失败证明”正大剌剌地躺在桌面上,就在她和江屿课桌的中间地带!
大概是刚才拿语文书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林晚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强烈的窘迫感涌了上来。
她飞快地伸出手,想把那团“罪证”抓回来藏好。
然而,一只比她更快的手,己经轻轻按在了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
林晚星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愕然地抬头。
江屿不知何时己经看了过来。
他脸上没有嘲笑,也没有探究,只是带着一丝温和的好奇,目光在那张布满凌乱线条和公式的草稿纸上扫了一眼。
“这道题?”
他开口,声音不高,刚好盖过课间短暂的嘈杂传入她耳中。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草稿纸上被反复圈出的那道题号,正是让她昨晚抓狂的解析几何题。
“辅助线添的位置有点偏了。”
林晚星完全愣住了,忘了收回手,也忘了尴尬,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江屿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他顺手从自己整齐的笔袋里抽出一支削尖的铅笔,动作自然地拿过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将它展平在两人课桌中间的空位上。
他微微侧过身,靠近了一些。
那一瞬间,林晚星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她能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靠近时传来的微弱体温。
“你看这里,”他用铅笔尖在图形的一个不起眼的点上轻轻画了一个小圈,声音清晰而耐心,“如果从这个点作一条垂首于X轴的线……”他的笔尖流畅地在纸上移动,画出清晰有力的辅助线,一边画一边低声解释着思路,逻辑清晰,步骤简洁,完全不同于林晚星昨晚混乱的推导。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林晚星眼前的迷雾。
困扰她许久的难题,在他寥寥几笔和几句点拨下,变得豁然开朗!
林晚星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笔尖和低语的思路,最初的窘迫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惊叹和感激的情绪取代。
原来他是这样讲题的……温和、耐心、一针见血。
阳光落在他握着铅笔的手指上,那专注的神情,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几分。
“然后联立这两个方程……”江屿说着,笔尖在纸上写出一个关键的等式,然后停住,侧头看向她,“这样,思路是不是就清晰多了?”
他的目光温和,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正好对上林晚星专注而带着恍然的眼神。
林晚星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脸颊的温度刚刚褪去一点,此刻又隐隐有上升的趋势。
她连忙点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和真诚的感激:“嗯!
清晰多了!
谢谢你,江屿同学!”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客气。”
江屿笑了笑,那笑容坦荡而干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他将那张被拯救过的草稿纸轻轻推回到林晚星这边,然后转回身,开始整理自己的数学课本和笔记。
课间的喧嚣似乎又重新涌入了林晚星的耳朵。
她低头看着那张被抚平、被添上了清晰辅助线和简洁思路的草稿纸,上面还残留着他铅笔划过的痕迹,淡淡的石墨香气似乎也沾染了他的气息。
旁边,是他刚才擦汗时用过的纸巾,被他随意地折好,放在桌角。
她悄悄地将那张草稿纸抚平得更整齐,小心翼翼地夹进了数学书里。
然后,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她终于忍不住,飞快地翻开那本墨绿色的日记本。
钢笔的墨迹在纸页上无声流淌:”九月二日,晴。
成为同桌的第一天。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晨的风。
他擦汗时,手腕的线条很好看。
他帮我解了一道题,铅笔划过纸面的声音,和心跳的节奏莫名重合。
他…离我很近的时候,阳光的味道里,好像混进了一丝令人心悸的暖。
“她顿了顿笔尖,目光落在旁边那张被抚平的草稿纸上,又飞快地补上一行小字:”原来,光也会落在褶皱的纸上,将它照亮。
“写完,她迅速合上日记本,像藏起一个滚烫的秘密。
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触感,而胸腔里,那颗名为“光屿”的种子,似乎又悄悄探出了一点嫩芽,在无人知晓的心底,感受着阳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