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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7-03

苏晚用七年时间把陆沉从孤僻医学生捧成业界新贵。

他却在庆功宴上当众嫌弃她的方案:“苏助理想法太幼稚。”当晚暴雨,

陆沉的白月光开着她的车撞向护栏。病床上他紧握昏迷的苏晚:“只要你醒来,

我什么都答应。”苏晚睁眼,茫然抽回手:“抱歉陆总,我们认识吗?

”---1. 年成灰浓稠的黑暗压下来,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

在厚重丝绒窗帘缝隙里投下一条冰冷的、不断变幻颜色的光带,像某种窥伺的眼。

苏晚独自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她蜷着腿,下巴抵着膝盖,

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壁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幕布是空的,一片刺目的白。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点冷掉的饭菜气味,

混合着她身上那件陆沉夸过好看的米白色羊绒开衫的柔软气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手机屏幕幽光映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她点开置顶的那个名字——陆沉。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她下午五点十七分发出去的那句:“晚上早点回来?

我做了你喜欢的清蒸鲈鱼。”没有回复。七年。足够把一块顽石捂热,

也足够把一颗滚烫的心熬成灰烬。苏晚还记得陆沉刚进医学院时的样子,

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沉默得像一尊冰冷的石膏像,只在面对人体模型时,

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里才会燃起近乎偏执的光。是她,一点点把他从那种孤绝里拽出来,

用自己微薄的实习工资给他买专业书,陪他在解剖楼熬通宵,

帮他整理那些枯燥到令人发指的论文资料。她看着他眼底的冰层一点点融化,

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实验室,走进更广阔的世界,从那个阴郁的医学生,

变成如今意气风发的医疗新贵——启明科技的陆总。她的七年,全给了他。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片刻,终究还是按熄了它。她撑着地毯站起来,腿有些麻。

走向厨房,把餐桌上那几盘精心烹制、此刻却凝结了一层难看油脂的菜,

连同那条精心挑选的、清蒸得恰到好处的鲈鱼,一股脑倒进了垃圾桶。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利落。塑料桶底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像是某种祭奠的结束。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着手指,水流声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明天,

陆沉一手主导的“新生”智能诊疗系统将正式发布,启明科技的新纪元。

她作为他的首席助理,这个项目从头到尾倾注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他需要她在场。

冷水刺得指关节微微发痛。2. 璀璨星河启明科技的新品发布会暨庆功晚宴,

包下了市中心最顶级的云端酒店“星澜”的整层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城市最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如同倾泻的星河。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味、香槟气泡的微醺,

还有成功人士们心照不宣的、志得意满的笑语。水晶灯的光芒太过炫目,

切割着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苏晚穿着剪裁利落的珍珠白缎面礼服,

站在靠近角落的香槟塔旁。她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得体地应对着偶尔过来寒暄几句的宾客,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

落在那个人身上。陆沉。他被人群簇拥在中央,一身高定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

他正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行业泰斗说话,

薄唇边噙着一点浅淡却足够迷人的弧度。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勾勒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冷峻与掌控感。他是今晚当之无愧的焦点,启明科技冉冉升起的星辰。

苏晚的心口,却像被那水晶灯的光芒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冰凉的疼。

昨夜空荡的公寓和垃圾桶里冷掉的饭菜,像无声的嘲讽。她下意识地抬手,

指尖轻轻拂过颈间那根细细的铂金链子——那是她去年生日,陆沉送的。

当时他只是随手从丝绒盒里拿出来递给她,连包装都没拆,淡淡说了句“戴着玩”。

可她还是视若珍宝。“苏助理想法太幼稚,缺乏核心价值支撑。”一个清晰、冷静,

带着惯常那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

精准地割开了她周遭虚伪的暖意。苏晚猛地回神,循声望去。

陆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负责讲解的那块巨大展示屏前。

耗费了整整三个月心血打磨的、关于“新生”系统社区医疗下沉推广的辅助方案PPT页面。

他用激光笔的红点随意地圈着其中一张图表,对着身边几位重要的投资方代表,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份过期文件。“数据模型过于理想化,落地可行性存疑。

基层医疗的复杂性和执行阻力,被严重低估了。”他微微侧过脸,

目光扫过苏晚瞬间僵住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审视,

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下属不专业的失望,“这个方向,暂时搁置。

”周围几位投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向苏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微妙的同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剩下香槟气泡在杯壁上破裂的细微声响。幼稚?缺乏价值?搁置?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宴会厅里所有的喧嚣、灯光、人影都在瞬间褪色、模糊,

只剩下陆沉那张棱角分明却冷酷异常的脸,和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像冰雹一样狠狠砸在她心上。她为他熬夜通宵修改方案的每一个夜晚,

她查阅堆积如山的资料时眼底熬出的红血丝,

她对这个方案倾注的所有热情和期冀……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变得一文不值,

甚至像个笑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勉强拉回一丝神智。她看着陆沉,

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像被一团滚烫的砂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辩驳?质问?

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在他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前,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她只是死死地、近乎固执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眼底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歉意、不忍,

或者仅仅是因为场合需要而不得不如此的暗示。没有。他的目光早已移开,

重新投向那几位投资人,流畅地切换着话题,

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碾碎人心的插曲从未发生。

苏晚挺直的脊背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细微地晃了一下。

珍珠白的缎面礼服在璀璨灯光下,此刻只映衬出她脸上褪尽血色的苍白。她猛地低下头,

掩饰住眼底汹涌而上的酸涩热意,指尖狠狠掐着自己冰凉的掌心,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

快步走向通往露台的侧门。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每一步都敲击出空洞的回响,淹没在身后重新升腾起的、虚伪的欢声笑语里。

3. 露台决裂露台的风很大,带着初秋夜晚特有的凉意,呼啸着灌进来,

瞬间吹散了宴会厅里令人窒息的暖香和喧嚣。苏晚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

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般的窒息感和灼痛压下去。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贴在冰凉的脸颊上。远处城市的霓虹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却照不进她此刻坠入冰窟的心。她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刺得眼睛生疼。

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夏冉”的名字上。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晚晚?怎么样?发布会结束了吗?

陆大总裁是不是又光芒万丈迷倒一片了?”夏冉轻快的声音带着调侃传来,像一道暖流,

暂时冲破了苏晚周身的寒冰。然而,苏晚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逸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破碎得不成调子。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晚晚?”夏冉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惊愕和担忧,“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话啊!

”“……冉冉……”苏晚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

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他当着所有人……说我的方案……幼稚……一文不值……”露台空旷,

风卷着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单薄无助。她断断续续地讲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讲着陆沉那冰冷刻薄的话语,讲着周围那些投资人探究的目光,

讲着自己像个被当众剥光的小丑,无处遁形。

积压了一整晚、甚至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心酸和绝望,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凭什么……冉冉……七年了……我把他从实验室里那个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

一步步推到现在的位置……我放弃了多少……我的时间,我的精力,甚至……”她哽住,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那是一个更深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伤口,“……在他眼里,

我做的所有事,是不是都那么幼稚可笑,一文不值?”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滚落下来,

砸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光。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却越擦越多。

骄傲了二十多年,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此刻却在这无人的露台,

对着最好的朋友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晚晚,别哭!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夏冉的声音焦急万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待在原地别动!等我!

”“不……不用……”苏晚抽噎着,试图拒绝,

“我没事……我……”她的话被一阵猛烈的眩晕打断,胃里一阵翻搅。

强撑了太久的情绪崩溃,加上晚宴上滴水未进,身体发出了***。“少废话!给我定位!

”夏冉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苏晚,我警告你,别给我逞强!现在就发!

”夏冉的强硬像一根定海神针,短暂地稳住了苏晚濒临崩溃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

带着浓重的鼻音,

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操作:“……好……在星澜……顶层露台……”“等着!十分钟!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声响。苏晚挂了电话,

脱力般顺着冰冷的玻璃门滑坐到冰凉的地面上。夜风卷着寒意,穿透单薄的礼服,

激起一阵战栗。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耸动。露台空旷寂静,

只有远处城市永不疲倦的轰鸣,以及她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被风吹散。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身后宴会厅的玻璃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温暖嘈杂的音乐声泄露出来,又被迅速隔绝。脚步声停在她身后。苏晚以为是夏冉,

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想要抬起头。“哭了?”一个低沉、熟悉,

此刻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不是夏冉。是陆沉。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没有回头,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间,脊背挺得笔直,

带着一种脆弱的防备。陆沉走近几步,停在她身侧。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曾经让她安心沉醉,

此刻却像毒药般侵蚀着她紧绷的神经。“就因为方案被否了?”他问,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丝毫歉意,

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苏晚,这是工作场合。你的情绪化,

很不专业。”“情绪化?不专业?”苏晚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眼神却像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她扶着玻璃门,踉跄着站起来,

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陆沉!那不是一份普通的方案!那是我三个月的心血!

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查阅了无数资料,跑遍了十几个基层医疗点做调研才做出来的!

你轻飘飘一句‘幼稚’、‘搁置’,就把它们全盘否定!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在你眼里,

我苏晚是不是永远都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思想没有价值的附属品?!

”她的声音在夜风里拔高,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尖锐和绝望的控诉。陆沉蹙紧了眉头,

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烦躁,似乎很不习惯她如此激烈的反抗。他抬手,

习惯性地想去捏眉心,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住。目光落在她布满泪痕、苍白却倔强的脸上,

又扫过她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肩膀。“我承认,措辞或许直接了些。”他开口,

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试图掌控局面的冷静,或者说,是冰冷的公式化,

“但你的方案确实存在硬伤,风险评估严重不足。在那种场合下,

我需要给投资人明确的判断和信心。这无关个人,苏晚,这是商业决策。”“商业决策?

”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泪又涌了出来,

“好一个商业决策!陆总真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那么请问陆总,

你昨晚的‘商业决策’是什么?让你连一条信息都吝于回复?

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冷掉的饭菜等到凌晨?这也是为了启明科技的发展大局吗?

”她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陆沉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冷漠外壳。

陆沉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那点仅存的、试图维持的平静被打破。他下颌线绷紧,

眼底的烦躁和不耐不再掩饰:“苏晚,你非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翻这些旧账吗?

我很累。发布会刚结束,后面还有……”“你累?!”苏晚尖声打断他,

积压了七年的委屈、隐忍、不被看见的付出,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声音凄厉得变了调,“陆沉!你有资格说累吗?七年!整整七年!

是我陪着你从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走到今天!是我在你通宵做实验的时候给你送饭!

是我在你论文被拒稿的时候一遍遍帮你修改润色!

是我在你创业最难的时候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是我像个陀螺一样围着你转,

处理你所有的琐事,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甚至……甚至为了迎合你的时间,

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悔恨。那个尘封在心底最深处、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伤口,

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撕开。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陆沉浑身一震,

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从未听苏晚提起过这件事,或者说,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笑容背后的阴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着苏晚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恨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第一次在她面前,

显露出一种近乎无措的僵硬。“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感情!

甚至我的……家人!”苏晚泪如雨下,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可你给了我什么?

陆沉?你给了我什么?!是永远被放在最后一位的忽视?是当众毫不留情的践踏?

还是连一句敷衍的解释都懒得给的冷漠?!”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背脊重重撞在露台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巨大的绝望和心死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她。“我受够了。”她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烬和死寂,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陆沉,

我们……结束吧。”“结束”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陆沉的心口。他瞳孔剧震,

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冰封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惊愕和……一丝难以捕捉的恐慌。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出手,

似乎想要抓住她。“苏晚,你冷静点……”“我很冷静。”苏晚打断他,脸上泪痕未干,

神情却奇异地平静下来,那是一种心如死灰后的彻底解脱,“比任何时候都冷静。钥匙,

”她颤抖着手,

身的小手包里摸出公寓钥匙和车钥匙——那辆他送的、作为“工作需要”的白色保时捷卡宴,

用力塞进他伸过来的手里,“还给你。房子里的东西……我会尽快搬走。

”金属钥匙冰冷的棱角硌着陆沉的掌心,那股寒意似乎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又猛地抬头看向苏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决绝的女人。

“苏晚!”他厉声喊她的名字,

带着一种被冒犯权威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别胡闹!”“胡闹?

”苏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到极点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陆总,这大概是我七年来,

做的最清醒的一个决定。”她不再看他,决绝地转身,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背,

拉开通往宴会厅的玻璃门。温暖嘈杂的声浪瞬间涌出,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陆沉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露台上,

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枚冰冷的钥匙,硌得掌心生疼。夜风呼啸着卷过,

吹乱了他一丝不苟的额发。他看着苏晚消失的方向,

那扇紧闭的玻璃门倒映着他此刻的身影——依旧挺拔,

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僵硬和……茫然。那句冰冷的“结束”和钥匙刺骨的凉意,

像毒蛇一样钻进他心里,缠绕收紧。烦躁和一种陌生的、失控的恐慌感,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指骨瞬间泛红。该死的!4. 雨夜惊魂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起初是细密的雨丝,

悄无声息地打在“星澜”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蜿蜒流下。很快,雨势骤然变大,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顷刻间连成一片狂暴的雨幕。

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被彻底模糊、扭曲,只剩下光怪陆离的色块在雨水中挣扎。

宴会厅内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沉闷的雨声敲打着神经。陆沉回到厅内,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拒绝了所有试图上前攀谈的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目光锐利地在人群中搜寻。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烦躁如同藤蔓,

缠得他几乎窒息。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起来。他烦躁地掏出,

屏幕上跳动着“林薇”的名字。他眉心拧得更紧,指尖悬在接听键上,犹豫了一瞬。林薇,

他医学院时代的师姐,也是他心底那道隐秘的、从未愈合的白月光。她出国深造多年,

最近才回国。电话接通,林薇带着哭腔、惊恐万分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砸了过来:“阿沉!

阿沉救我!我……我撞车了!在滨江高架……雨太大了……我看不清……车失控了!

护栏……我撞上护栏了!

好可怕……阿沉……我好怕……”陆沉的心脏猛地一沉:“你开什么车?人怎么样?

受伤没有?报警了吗?”他语速极快,一边问,一边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

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

是苏晚那辆白色的卡宴……我本来想找她聊聊……结果……结果……”林薇的声音断断续续,

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抽泣,

我头好晕……手好像动不了了……阿沉……我好痛……你快来……我好害怕……”白色卡宴!

苏晚的车!陆沉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苏晚!她人呢?钥匙在他这里,

车怎么会到了林薇手上?无数个念头瞬间炸开,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

“待在车里别动!锁好车门!我马上到!”他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挂断电话,他几乎是冲向了电梯,手指用力戳着下行键,指节泛白。电梯门缓缓合拢的瞬间,

他最后一眼扫过依旧杯觥交错的宴会厅,苏晚那张决绝的、泪痕交错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与林薇惊恐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撕扯着他的神经。该死的雨!该死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电梯壁上。5. 血色雨夜滨江高架。雨幕如瀑。

刺眼的警灯和救护车顶灯在暴雨中旋转闪烁,将湿漉漉的路面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警戒线拉了起来,隔绝了围观的人群和缓慢通行的车辆。

尖锐的刹车声、警笛声、雨点砸落的轰鸣声,混杂着人们惊惶的议论,构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陆沉的车几乎是漂移着刹停在警戒线外。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昂贵的西装顷刻湿透,紧贴在身上。他全然不顾,拨开试图阻拦的警察,猩红着双眼,

踉跄着冲向事故中心。那辆熟悉的白色卡宴,此刻像一只被巨力扭曲蹂躏的白色怪兽,

车头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深深嵌入了高架桥的金属护栏中。扭曲的引擎盖翻卷着,

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状,驾驶室一侧严重变形。雨水冲刷着车身,

带下浑浊的泥水和……刺目的、蜿蜒的暗红色液体。几个消防员正围着变形的驾驶室门,

试图用液压扩张器撑开一条缝隙。电锯切割金属的刺耳噪音在雨夜里令人牙酸。

“晚晚……苏晚!”陆沉嘶哑的吼声被淹没在暴雨和嘈杂里。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晚在里面!是苏晚的车!他亲手把钥匙给了林薇!

如果苏晚在车上……不!不可能!她明明已经走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几乎让他窒息。“先生!你不能过去!危险!”一名警察试图拦住他。“让开!

”陆沉猛地挥开警察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扑到变形的车门前,透过碎裂的车窗缝隙,

借着警灯闪烁的光,拼命朝里面看去。驾驶座上,安全气囊已经瘪了下去。一个女人歪着头,

长发凌乱地粘在满是血污和碎玻璃的脸上,一动不动。

那身衣服……不是苏晚今天穿的珍珠白礼服!是林薇!陆沉紧绷到极致的心脏猛地一松,

随即又被更沉重的巨石压住。不是苏晚!但林薇……她看起来伤得很重!“林薇!林薇!

”他拍打着湿滑冰冷的车门,声音嘶哑。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荧光背心的急救人员从另一侧绕过来,大声对着正在切割的消防员喊:“副驾!

副驾还有人!有生命体征!快!这边!”副驾?!陆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刚刚落下的心瞬间被提到了万丈悬崖边!他疯了一样绕到副驾驶那一侧。

副驾驶的门变形更为严重,几乎被挤压成了一个V字。透过布满裂痕的车窗,

他看到了——一只纤细的、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扭曲变形的座椅边。手腕上,

戴着一只熟悉的、已经碎裂表镜的腕表。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戴着。是苏晚!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林薇车上?她为什么会在副驾驶?!

巨大的惊骇和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看到急救人员正试图从破碎的车窗探身进去,

检查她的情况。他看到她毫无生气的侧脸,血混着雨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画出刺目的痕迹。

“晚晚——!!!”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

盖过了所有的噪音,在暴雨倾盆的滨江高架上凄厉地回荡。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

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几个强壮的警察死死抱住。“放开我!那是我妻子!

那是我妻子!”他疯狂地挣扎着,目眦欲裂,雨水混着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液压钳终于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缝隙。消防员和医护人员合力,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失去意识、浑身是血的身影从变形的金属牢笼里抬了出来,放在担架上。

她像一片被狂风暴雨撕碎的叶子,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陆沉挣脱了钳制,

扑到担架旁。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苏晚毫无血色的脸,长长的睫毛紧闭着,

湿漉漉地贴在眼睑下,像两片失去生命的蝶翼。鲜红的血从她额角的伤口不断渗出,

混着雨水,在担架上晕开刺目的红。“晚晚……苏晚……”他颤抖着手,

想去触碰她冰冷的脸颊,指尖却在距离肌肤几毫米的地方停住,害怕得不敢落下。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

她正在从他的世界里一点点抽离,而他,无能为力。“伤者生命体征微弱!多处骨折!

怀疑有内出血和颅脑损伤!快!送中心医院!通知手术室准备!”医生快速检查后,

语速极快地命令着。担架被迅速抬起,朝着闪烁着蓝光的救护车冲去。陆沉踉跄着跟在后面,

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死死盯着担架上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心脏被撕扯得鲜血淋漓。悔恨、恐惧、灭顶的绝望,如同这冰冷的暴雨,将他彻底淹没。

“晚晚……求你……别有事……”他喃喃着,声音破碎在风雨里。救护车的后门关上,

隔绝了他的视线。刺耳的鸣笛声撕裂雨幕,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流下。

他看着救护车尾灯消失在雨帘深处,仿佛带走了他世界里唯一的光。

林薇那边似乎也有人被抬上了另一辆救护车,但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整个世界,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和他胸腔里那颗被碾碎成齑粉、冰冷跳动的心脏。

6. 生死边缘市中心医院。急诊抢救区。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层冰冷的薄膜,

死死糊在口鼻上。惨白的顶灯将走廊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死寂。

时间在这里被拉长、扭曲,只剩下仪器单调冰冷的滴答声,

以及偶尔医护人员匆匆而过的、压低的脚步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手术室上方的红灯,

像一只不祥的、窥伺的血眼,固执地亮着。陆沉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湿透的西装外套早已被他脱下,随手扔在旁边的塑料椅上,皱成一团。

里面的白衬衫也湿了大半,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僵硬紧绷的身体线条。他头发凌乱,

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灰败,下颚绷得死紧,胡茬隐约冒了出来。

那双曾经锐利深邃、掌控一切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布满猩红的血丝,

像两口干涸龟裂的深井。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如同一尊被风雨侵蚀后遗弃的石像。

只有偶尔无意识蜷缩又松开的手指,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苏晚那把车钥匙冰冷的棱角感,还有……将她从血泊中抬出时,

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手臂皮肤的那种冰凉和脆弱。那种触感,像毒蛇的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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