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真假千金文里的炮灰真千金时,我连夜卷包袱跑路。亲爹娘找来时,
我正赤脚在疫区给灾民施粥。贵妇人抱着我哭断肠:儿啊,跟娘回去继承王府!
我反手掏出户部任命文书:女官未满任期擅离,革职永不录用。
假千金哭哭啼啼来让位:妹妹,
我把世子未婚夫还给你…我一把拉过身后的太医男友:介绍一下,这位才是我要成亲的对象。
后来疫区变粮仓,我穿着六品官服回京述职。满城勋贵看着皇帝亲赐的惠安郡主匾额,
集体沉默了。血,到处都是血。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粗布中衣。
梦里那柄捅进心口的匕首,寒意似乎还残留在皮肉上。窗外鸡叫三遍,
破晓的天光渗进糊着高丽纸的窗棂,映亮了这间农家小屋简陋的陈设。不是雕梁画栋的王府,
没有熏死人的昂贵香料,也没有那个总用淬毒眼神看我的假千金顾萦。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赤脚踩在微凉的泥地上,走到水缸边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水中倒影模糊,
映出一张尚带稚气却眉眼沉静的脸——林见素,一个本该在十七岁被寻回安王府,
最终沦为假千金垫脚石、被乱刀砍死的真千金。如今,这壳子里换了人,
一个看过剧本的异世魂。素丫头,起了没?养母周氏温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灶上热了粥,
喝了快去学堂,今儿姜医正考校药材辨识,可不敢迟了!来了,娘!我扬声应道,
迅速擦干脸,换上浆洗得发白的细麻布裙。梦里王府的锦绣华服、金簪玉镯,
远不如此刻灶膛里柴火噼啪声和米粥的清香来得熨帖人心。
养父林伯原是太医署退下来的医官,养母周氏亦通药理。一场时疫夺了他们的亲女,
却在逃难的路上捡到了高烧濒死、被人牙子丢弃在路边的我。他们倾尽所有救了我的命,
给了我一个家,更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原书里,
这对善良的夫妇会在明年开春赶集时遭遇惊马,双双殒命。而后,
失去庇护、走投无路的林见素才会被王府的人找到,一脚踏入那吃人的泥潭。这一次,
我绝不会让那剧情重演。晨光熹微,我背着药箱,脚步轻快地走在田埂上,
目的地是村尾由破败山神庙改成的济民堂。三年前,我及笄那日,养父母问及心愿,
我跪地恳求:女儿想开一间小小的医馆,为四邻乡亲尽些心力。二老含泪应允,
拿出积攒半生的微薄积蓄,又得了县令嘉许,这济民堂才勉强立了起来。地方简陋,
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指望。刚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
一股混杂着草药苦涩与病患汗味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堂内已挤满了人,
咳嗽声、***声不绝于耳。林小娘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无数道带着期盼与信赖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张婶,
您这咳喘得按我昨日教的穴位再揉揉……李伯,
这药汁务必趁热喝了……我一边麻利地系上素色围裳,一边快步走到诊案后坐下,
声音清亮沉稳,奇异地安抚了堂内些许焦躁。手指搭上第一个病人的腕脉,凝神细辨。
忙碌至晌午,人潮稍歇。我正就着凉水啃一块硬馍,里正陈伯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脸色煞白:林小娘子!不好了!上游……上游柳树湾,发大水了!河堤垮了!哐当一声,
我手里的粗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柳树湾,那是紧邻清水河的低洼之地!
我脑中瞬间闪过原书剧情——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
正是安王府找到流落在外的真千金的关键引子!灾后必有大疫,而林见素正是在疫区施救时,
被前来赈灾的安王府管事认出了那块襁褓里的玉佩!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我猛地站起身,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陈伯,速去鸣锣!召集青壮,
带上家里所有能盛水的家伙什、绳索、门板,立刻跟我去柳树湾救人!阿福!我朝后院大喊,
把库房里所有治外伤、防瘟避秽的药,全搬出来!快!柳树湾已成一片泽国。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裂的树木、破碎的家具,还有挣扎的人与牲畜,
在残存的屋顶和树梢间翻滚、哭嚎。我毫不犹豫地卷起裤腿,赤脚踏入冰冷刺骨的泥水中。
药箱紧紧绑在背上。身后,是陈家村几十个拿着各式工具的汉子,个个神情肃穆。救人!
先救高处能看到的人!我的声音在风雨和哭喊中异常清晰。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泥浆糊满了全身,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冷得刺骨,又被身体的热气蒸腾。
手指被水泡得发白起皱,又被绳索磨破,渗出血丝,混着泥浆,钻心地疼。嗓子早已喊哑,
每一次吞咽都像刀割。靠着养父教导的医术和一股不肯倒下的韧劲,
硬是从龙王嘴里抢回了百十条性命。临时搭起的窝棚里挤满了惊魂未定的灾民和伤患,
***与哭泣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腥味、泥腥味,
还有隐隐的、令人不安的秽物***气息交织在一起。第四日清晨,雨势稍歇,
阴云依旧沉沉地压着大地。我正跪在一个高热惊厥的孩子身边施针,
手指因寒冷和疲惫微微颤抖,几乎捏不稳那细如牛毛的银针。
一阵突兀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破了窝棚区沉重压抑的气氛。灾民们惊惶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队鲜衣怒马的护卫簇拥着一辆通体漆黑、镶金嵌玉的华贵马车,
如同天外来客般停在狼藉的泥泞边缘。
车帘被一只戴着硕大翡翠戒指、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撩开,
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焦灼的妇人脸庞。她身上的云锦华服在灰暗的天色下流光溢彩,
与周遭的破败惨烈格格不入。那双描画得极美的眼睛,在混乱的人群中急切地扫视,
最终死死钉在了我的身上。妇人猛地推开搀扶的婢女,几乎是踉跄着冲下马车,
昂贵的鎏金绣鞋瞬间陷入污浊的泥泞。她全然不顾,提着裙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奔来,
眼泪冲花了脸上的脂粉。我的儿!我的儿啊!凄厉的哭喊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穿透力。
她冲到我面前,不顾我满身的泥污血渍,一把将我死死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
浓烈的名贵熏香瞬间包裹了我,娘可找到你了!跟娘回去!我们回家!这苦楚之地,
一刻也不许再待了!她哭得肝肠寸断,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窝棚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灾民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那妇人身上随意一件首饰,
恐怕就够他们所有人活上一年。我被她勒得喘不过气,脑子却异常清醒。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这声情并茂的认亲,比原书更早,也更轰轰烈烈。我深吸一口气,
混杂着妇人身上浓香、灾民身上的汗馊和伤口溃烂的腥气,猛地用力,
一点点从她铁箍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脸上没有悲喜,
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她汹涌的泪水与眼前这片疮痍毫无关联。夫人,
我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妇人的啜泣,您认错人了。妇人——安王妃赵氏,
哭声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我,仿佛听不懂我的话。她身后的管事急忙上前一步,
从怀中掏出一块用锦帕包裹的玉佩,高高举起,对着阳光,也对着所有伸长了脖子的灾民。
那玉佩温润剔透,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中心一个古篆的安字清晰可见。小姐!您看!
这是您襁褓里的玉佩!与王爷王妃珍藏的那块正是一对!千真万确啊!
您就是王爷和王妃苦寻了十七年的嫡亲骨血!管事的嗓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激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震惊、羡慕、不可思议。赵氏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泪眼婆娑地再次上前想拉我的手:儿啊!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疑虑?快跟娘回去!
这玉佩就是铁证!你是安王府尊贵的郡主!岂能在此污秽之地……我避开她的手,
目光扫过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眼中没有半分波动,反而抬起自己沾满泥污、指甲破裂的手,
指向身后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伤病缠身的灾民。夫人,我打断她,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玉佩或许相似,但血脉相连之情,未必比得过同舟共济之义。
我是林见素,是这济民堂的坐堂医女,更是户部赈灾行辕亲点的‘协理医官’。我顿了顿,
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纸张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微卷。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展开。户部鲜红的朱砂大印,赫然在目!
上面清晰列着我的名字、职责——协理疫病防治,抚恤灾民,隶属户部赈灾行辕直辖,
任期一年。文书在此。我将那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举高,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任期未满,
擅离职守者——我的目光锐利地迎上赵氏瞬间僵住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砸落玉盘,
按大胤律,革职,永不录用!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砸在死寂的窝棚区上空,
也砸在赵氏骤然失血的面庞上。风卷着潮湿的寒气刮过,
吹动我凌乱枯涩的鬓发和沾满泥点的粗布裙裾。身后的灾民们,从最初的震惊茫然,
到眼中渐渐燃起微光,汇聚成无声的支持。赵氏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我,
嘴唇哆嗦,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儿——不是她想象中失而复得的娇弱珍宝,
而是一株扎根在淤泥里、却执拗地向着风雨伸展枝叶的蒲草。你…你竟敢…她气急败坏,
贵妇的仪态摇摇欲坠。职责所在,不敢轻离。我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疏离如冰,
王妃若无其他示下,下官还要去为伤者换药。说罢,不再看她一眼,
转身走向那个依旧在高热中抽搐的孩子,重新拿起那枚冰冷的银针,
指尖的颤抖奇迹般地消失了。赵氏被这软钉子噎得眼前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
上不去下不来。她身后的管事和护卫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
更从未见过自家王妃如此失态。僵持中,一辆青布小车吱呀吱呀驶近,停在不远处。
帘子掀起,露出一张清俊温润的脸,眉宇间带着书卷气,正是太医署最年轻的院判,裴清和,
也是我倾心相许的未婚夫婿。他提着药箱快步走来,看到眼前阵仗,微微一怔,
随即目光便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与询问。我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赵氏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看到裴清和对我流露的关切,心头那股邪火更是噌噌往上冒。
她正要发作,另一个尖利跋扈的女声却突兀地插了进来:母亲!
您何苦来这腌臜地方自降身份寻她!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更为奢华、由四匹雪白骏马拉着的朱轮华盖车疾驰而来,险险停在泥泞边缘。
车帘猛地掀开,一个身着绯红遍地金妆花缎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的少女被侍女搀扶着,
踩着厚厚的锦垫跳下车。正是安王府的假千金,顾萦。她生得极美,眉如远山含黛,
眼似秋水横波,此刻却因妒恨和一路颠簸的怒气而微微扭曲。
她嫌恶地用一方熏得极香的丝帕掩住口鼻,仿佛多吸一口此处的空气都会污了她的肺腑。
那双漂亮的眼睛,淬了毒一般狠狠剜向我,又迅速转向赵氏,换上泫然欲泣的委屈。母亲!
您看看她!满身污秽,粗鄙不堪!哪里有一丝一毫我们王府的气度?她根本就不想认您,
不想认我们这个家!顾萦几步冲到赵氏身边,抱住她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
您何苦拿热脸贴她的冷***!她心里只有这些贱民,哪里装得下生身父母?她一边说,
一边用眼风扫过我身边的裴清和,见他目光始终只落在我身上,嫉恨更如毒蛇噬心。
她猛地抬高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悲悯,对着我喊道:林见素!我知道你恨我!
恨我占了你的位置,享了你的富贵!好!我今日就把这一切都还给你!她松开赵氏,
向前一步,扬起下巴,努力维持着高傲的姿态,眼底却藏着深深的惶恐和怨毒,
世子哥哥的婚约,这郡主的尊荣,这王府千金的一切,统统还给你!我……我这就离开王府!
绝不碍你的眼!她喊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
在精致的妆容上划出两道湿痕。周围的护卫仆从无不面露同情,看向我的目光更加不善。
赵氏心疼得一把搂住她:萦儿!胡说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谁敢赶你走!
裴清和眉头紧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我身前。
我看着眼前这幕催人泪下自以为是的让位大戏,只觉得荒谬绝伦,又隐隐作呕。原书里,
顾萦就是用这种我见犹怜的姿态,一次次把我逼入绝境,最终众叛亲离。这一次,
我连陪她演戏的兴趣都没有。在顾萦故作坚强的抽泣声和赵氏心疼的安慰声中,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注视下,我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身后裴清和微凉却坚定的手。
然后,我将他轻轻拉到自己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十指相扣。
我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顾萦那张梨花带雨却写满算计的脸,越过赵氏惊愕不解的眼神,
最后落在我和裴清和紧紧交握的手上。嘴角,
缓缓勾起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尘埃落定般释然与暖意的笑容。顾小姐,我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盖过了顾萦的抽噎,你的世子,你的富贵,你的郡主之位,于我——我抬起头,
迎上所有人的视线,斩钉截铁:一文不值。目光转向身侧的裴清和,
他清亮的眸子里映着我此刻的倒影,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与全然的信任。
我举起了我们相握的手,朗声道:介绍一下,这位裴清和裴大人,太医院院判,
才是我林见素此生认定的良人,是要与我共结连理、白首偕老之人。轰——!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整个窝棚区彻底炸开了锅!灾民们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看向裴清和的目光充满了惊奇与赞叹。王妃赵氏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劈中。
顾萦脸上的泪水瞬间凝固,精心维持的悲情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彻底羞辱的怨毒。裴清和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
耳根悄然泛起薄红,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挺直了背脊,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响彻这片被苦难浸泡的土地:裴某此生,定不负见素。一场轰轰烈烈的认亲与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