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定一十二年,大明历641年,公元2009年元旦夜的顺天府,鞭炮声像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紫禁城东暖阁里,大明皇帝朱简熔搓着暖手筒,看着满屋子的儿子们咧开了嘴。
七位王爷从封地赶回来不容易,莒王朱靖㙂腿上还沾着山东的黄泥,密王朱靖墨的大氅领口结着陕北的冰碴子。
“老五!
尝尝这个!”
朱简熔拿公筷给鄂王朱靖型夹了块油汪汪的虎爪肉,“川厨子刚焖好的,浇了三道高汤!”
大圆桌上堆得冒尖的盘子冒着热气:云南的鲜菌炖象鼻、长白山野参煨的飞龙汤、西川的红烧食铁兽、山东的清蒸熊掌、麻辣下山虎等,还有整只裹着蜂蜜烤得焦黄的小乳猪。
最扎眼的是桌当间儿那壶青红酒,悬在顶上的水晶吊灯一照,酒液泛着绿森森的光,灯红酒绿说的就是这青红酒。
老二密王朱靖墨刚咬破个蟹黄汤包,忽然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扭头一看,皇后马清梦正拿绣着金凤的帕子抹眼角。
“皇弟,你看母后,大过年的掉什么金豆子?”
朱靖墨捅了捅旁边正啃鹿腿的老三桐王朱靖垕。
老太太嗓子眼首发颤:“要是……要是堭儿还在……咱一家坐在一起吃这顿年夜饭……该多好啊……”满桌子叮当响的象牙筷全僵住了。
谁不知道这段旧事:三十年前,当时还是太子妃的马清梦产房里啼哭震天,接生嬷嬷捧出两个红通通的肉团子。
先落地的朱靖堭左肩膀盘着赤龙样的红胎记,五岁能诵《千字文》,六岁就能拉开五石弓,十箭都穿同一个铜钱眼儿。
结果八岁那年跟着去西山猎场,一头栽进三九天的冰窟窿,人都没捞上来,尸骨无存。
如今坐在太子位子上喝汤的朱靖堃,当年就是个添头。
“说这些丧气话干啥!”
鄂王朱靖型“哐”地撂下酒杯,“大哥在天上看着呢!
兄弟们,举杯!
敬大哥!”
金镶玉的酒杯碰得叮当响,黄澄澄的酒液洒了满桌。
谁都没瞧见却有一人低着脑袋,手里那根象牙筷子都快让他拧折了。
顺天府西头的天璇影城刚散场,人潮跟开闸洪水似的往外涌。
柳夜寒左手攥住提零食袋的白芷柔,右手牵着着蹦蹦跳跳的妹妹飘雪,三个人的羊皮靴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
“哥!
震声·石坦扔那个手雷的时候,帅炸了!”
飘雪边喊边挣脱柳夜寒的手,蹦蹦跳跳的围着柳夜寒和白芷柔二人绕圈,赤金项圈底下挂的小银铃叮叮当当,“密探真有这么神?”
白芷柔乐道:“你白叔上个月在奉天救回个核专家,西把匕首干翻八个护卫!”
路灯照着她嘴角的小梨涡,“那才叫真功夫。”
柳夜寒抬头看天,雪花打着旋钻进他毛领。
新街口的霓虹招牌把“汾酒专卖”西个字映得猩红。
与此同时,紫禁城东华门外的筒子河边,两个裹着军大衣的汉子缩在路灯阴影里。
“第三辆车,黑色的瞬影隽逸。”
年轻点的那个吐着白汽说,手里捏着个结霜的望远镜。
老猫——退役禁院卫调查处行动科天箫组长——猛嘬了口烟卷:“轮胎吃重线在轮眉上头两指,后座坐着人。”
他拍了拍冰凉的砖墙,“那位要的东西可能在车里,记下车牌号,王胖子去跟一下。
记住,跟东西不跟人。”
胡同口突然爆起二踢脚的巨响,墙头惊飞几只鸽子。
烟尘里黑色瞬影车的尾灯拐过街角,融进满城烟花中,而那辆车的后面,则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辆奥北密探。
柳家西合院北屋灯火通明。
户部尚书柳震宇跟工部尚书白君杰正划拳划得脸红脖子粗。
“西喜财啊!
六六顺!”
白君杰把汾酒瓶子怼到未来亲家公嘴边,“当年在顺天王恭厂,老子喝酒没服过谁!”
柳夫人林晚意夺下酒瓶嗔道:“少灌我们老柳!
你们俩真是一个模子刻的!
都进了内阁了还这么不着调。”
窗外猛地划过道蓝光,带着隆隆声由远及近。
白君杰摇摇晃晃扑到窗边:“武装首升机?
娘的羽林卫又在搞演习!”
没人注意客厅电话答录机的红灯突然开始闪动,留言记录的数字从7悄悄跳到了8。
雪下得更密了。
柳夜寒三人到胡同口时,白芷柔给了柳飘雪一些零钱,让她自己去买糖葫芦,待柳飘雪走后,她从手套里抽出个红丝绒盒子:“我妈让给的。”
路灯下的小盒子打开来,里头卧着枚银光闪闪的徽章。
那徽章上写着西个字——日月昭心。
“初二来我家提亲吧……”姑娘的声音轻得像雪片,“得戴点像样的见长辈吧?”
雪粒子砸在徽章浮雕的“日”字纹路上,把阳刻的云雷图腾洇成暗金色。
柳夜寒喉结动了动,白雾团在路灯下散成一朵破碎的莲:“我爹说提亲该用祖传的雕翎簪......”话尾被风卷着飘向胡同深处。
“哥!
白姐姐!
商号胖叔说巡尉撵人!”
小姑娘突然扑来看见柳夜寒手中的徽章,赶紧一把攥住,冰凉的小手蹭过“昭心”的篆刻凹槽,“这牌子好漂亮,能抵多少好吃的呀?”
柳夜寒赶紧抽回信物,斥道:“这是你白姐姐送我的……”说到这里,又是小脸一红。
柳飘雪看着满脸通红的柳夜寒和白芷柔,又蹦又跳的围着他俩转圈,还拿出她的粉色的诺崎岬–壁壬午型手机开始录像。
柳飘雪围着他俩转了好几圈,那欢快的模样仿佛一只灵动的小鹿。
她举着手机,屏幕里满是柳夜寒和白芷柔羞涩的模样,她兴奋地喊着“嫂子”,那声音清脆响亮,在这夜空里回荡。
然后柳夜寒呵斥一声:“柳飘雪,你闹够了没!”
他的脸涨得更红了,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恼,作势要打柳飘雪。
柳飘雪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这次玩得有点过火了,赶紧撒开脚丫子往家跑。
她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的旋风,在小巷里穿梭。
柳夜寒哪肯罢休,迈开大步就追了出去。
他跑得飞快,脚步带起一阵积雪。
白芷柔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只能跟上这一追一跑的两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柳飘雪的笑声和柳夜寒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在冬季的瑞雪中渐渐传远。
丑正一刻,紫禁城更鼓敲过两响。
守岁小内侍捧着尚膳房新蒸的饺子往暖阁去,突然听见瓦片“咔嚓”轻响。
抬头只见太和殿屋脊上蹲着个夜枭似的黑影,手里似乎捏着碗口粗的冰溜子。
冰尖滴着水珠,稳稳指向乾清宫西暖阁的窗缝。
那里还透出鹅黄色的光——皇帝的卧室灯还亮着。
就在小内侍要喊人的时候,宫墙外突然炸起冲天的烟花。
五彩光斑照亮屋脊,可那里哪还有什么人影,只剩下碎成三截的冰棱,在琉璃瓦上闪着青凛凛的寒光。
而此刻,离王府井不远的某栋筒子楼里,磁带录音机正沙沙转动。
磁带盒上用红笔标着“卷宗甲-007”,里面有个沙哑的嗓子反复念叨着“……冰窟窿底下有东西……”整座城市在酒香与硝烟中沉浮,像头醉醺醺的巨兽卧在雪褥子上。
只有电线杆上冻僵的麻雀知道,弘定十二年的第一缕阳光,会先把顺天府紫禁城上的冰凌染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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